初冬的落日来得比较早一些,陆宁他们进城时天已经黑了。
大概因为江北岸敌军开始试探进攻了,进出望州城的人明显多了很多,这就导致城内的大小客栈几乎全部暴满。
陆宁他们满城寻找客栈,最后经人指点在西南角一个偏僻之处,找到了一户类似陆宁前世民宿的院落。
刚刚三十多岁的院落主人赵启东曾经在城内最大的悦来客栈当过掌柜。
这两年因身体不好,便辞工呆在家里,偶尔也会把自家空闲的房屋临时出租。
赶了大半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累了,勉强对付着吃了一口从附近酒楼端回来的饭菜,陆宁也早早地洗漱,正准备睡觉时,门外响起丫鬟兰香的声音:“爷,三夫人请您去一趟。”
爷?陆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那些丫鬟都开始喊他爷了。
他倒也没打算阻止这种叫法,既然是想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就得按它的规矩来。
三嫂谢幼仪就住在他的隔壁。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一种特别温馨的氛围。
谢幼仪穿了一身鹅黄色襦裙,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小圆桌旁,整个人看起来鲜嫩无比。
见到陆宁起身见礼,而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绣墩,用她特有的稚嫩嗓音说道:“宁哥儿,先坐,幼娘记得你在车上曾说有一种记账法子很是便利,故而,厚颜请教宁哥儿,可否现下就告知于幼娘?”
她已经想了小半天了,始终想不出还会有什么样的法子比现今用的更好,此事若是不能弄清楚,今晚就别想睡好了。
只是到了这个时辰还打搅陆宁休息,似乎有些过分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刚刚坐下的陆宁,仗着身材高大,都无须抬头,便能直视谢幼仪微红的俏脸,尤其她那细密的睷毛,弯弯地向上翘起,一闪一动之间,配合着小巧玲珑的五官,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陆宁看呆了,好半天都没出声。
谢幼仪慢慢地抬眼看去,见陆宁傻呆呆地望自己,她心头一跳,随即“扑哧”笑出了声,“宁哥儿,你莫非不认得幼娘了?”
“啊?”陆宁瞬间惊醒,略有些慌,“三嫂,我想着别的事来着。”
谢幼仪咬了一下嘴唇,一双毛茸茸眼睛眨了眨,把桌上的账簿推到陆宁面前,“你快些告知我吧!”
声音娇软,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陆宁拿起账簿的手都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三嫂,这里又没有笔墨纸砚……不如改天再告诉你吧。”
他想逃回自己的屋子,怕在这里呆时间长了,对这个三嫂产生不敬想法。
“这有何难?”谢幼仪起身走到床边,从放在地上的箱笼里掏出一个布包,变魔术一般地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砚台,一支毛笔,一卷纸,还有块墨,整齐地摆放到陆宁面前。
还得意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陆宁见躲不过去了,想了想,让谢幼仪将兰香喊了进来,“兰香,你去找两根鹅毛,要翅膀上粗壮的那种毛羽。”
兰香眨着眼睛呆了一瞬,见谢幼仪朝自己点头,便转身找鹅毛去了。
陆宁趁着这个时间把自己的想法跟谢幼仪细细地讲了一遍。
“宁哥儿,按你所述,要打出横栏,这个幼娘尚且能懂一些,只是你说的分类是何意?”谢幼仪身体前倾,瞪大了两眼,特别像一个求知欲满满的初中生。
陆宁强自稳住心神,指了指她的箱笼说道:“分类便如同你在卧房内,将衣物等收入箱柜中时,总要将冬装、夏装、被子等分开安置,以便收取……”
说到这里,陆宁才发现自己这个比方打得有些不对劲,这些话怎么能跟一个年轻女子探讨呢?
果然,谢幼仪原本就有些红润的俏脸,此刻如同落霞坡的晚霞一般了,不过,她还是听懂了陆宁的解释。
等到兰香送来两根鹅毛,陆宁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弯刀修出一个鹅毛笔,又让谢幼仪翻出买布料时需要用到的尺子,在白纸上用鹅毛笔画出了一个项目分类清楚的表格。
说起记账,陆宁还真是外行,复式记账之类他统统不懂,但他画的这个表格却是相当实用,谢幼仪显然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很快就弄懂了陆宁的意思,连连称赞。
陆宁见学生聪明,差点儿就说出要教她阿拉伯数字的话来,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那东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懂的,他怕谢幼仪连夜跟他请教,那可就麻烦了。
“宁哥儿,这鹅毛笔写起字来便利得很,也节省,可我怎就写不好?”
谢幼仪搞清楚了表格的用途,开始研究起用鹅毛笔写字了,陆宁只好耐心地教她如何握笔和运笔,事实上,这东西写字学起来比毛笔轻松多了。
可是从小就习惯了毛笔的人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拿捏不住,陆宁见天色已晚,为了能早点回去睡觉,便站到谢幼仪身后,一点一点地教她。
“宁哥,要不你握住我的手吧。”谢幼仪老半天搞不明白,情急之下出了个馊主意,说完话自己都觉着不对,慌乱地起身就想躲到床幔里去。
却完全忘记了陆宁就站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