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了两秒,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但不管顶头上司为什么这么问,显然震惊和沉默的表情都太过失礼。于是尽管棠青的脑子和心里都刷满了莫名其妙四个字,但脸上却还是条件反射地摆好了笑容,“没有,我太太有鼻炎,对这些动物毛过敏的,养不了。”
“嗯。”顾云深低垂着头,眼里虚虚地拢了层窗外阴雨天阴翳的光线,捏着文件的指尖滑过磨砂的文件夹,发出一声刺啦的细响,“我有只猫要找领养,没事,随口一问。”
棠青茫然地出了门,他回到办公室,棠景意正歪在他的办公椅里打游戏。见他进来,一下子抬起头:“爸,怎么讲了这么久?”他瞅瞅棠青的脸色,幸灾乐祸道,“怎么了,挨批评了?”
棠青:“……瞎说什么呢。”他走过去拍拍儿子的头,“走,快回家了,你妈还等着我们吃饭。”
S市的冬天经过一场连绵不断的飘雨后更是冷了不少,顾云深回到家的时候是凌晨一点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接连出差太过疲累,还是被那个在心中盘旋不定的荒唐念头搅得心绪难平。他在回来的路上吹了点冷风,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竟又迷迷糊糊地发起烧来,陷入了黑沉的噩梦里。
说是噩梦,但环境却是明亮的午后,他和友人倚在露台边聊天。朋友笑着打趣他:“行啊你,把小孩儿护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才让我们见见。”
初秋的风带着些微凉意,却依旧难掩夏末残留的燥热,顾云深的脑袋里混沌一片,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是在哪儿,但嘴巴仍张合地说着话,附和朋友的调笑。
“得了得了,”友人叹气,“能让你找到这么个人也算运气,他和阿镜长得像,你能——”
“胡说什么!”
猛然拔高的声音让朋友吓了一跳,也让梦外的顾云深猝然回神,他想起了这是什么时候——
“不是因为这个。”
梦境里,顾云深压着怒气,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喜欢他,就只是因为他是阮棠。没有别的。”
朋友愣了半天,“不是,当初不是你说……”
朋友许喆是和顾云深唐镜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除顾云深外唯一知道他对唐镜执着过的人。倒也不是他自己说的,只是在一次玩笑中没掩饰好才被看出了端倪。
梦境中,顾云深沉默下来。
而梦外的顾云深却已经是意识到什么,拼了命的要阻止过去的自己开口,然而这注定只是徒劳,一切过去都成了既定的事实,任凭顾云深的灵魂如何痛苦地战栗,也依旧无法阻挡过去的自己继续说道:“我知道……棠棠是和阿镜长得像,当时去认识他,也是因为……”
不,别说了,别说了!!
“棠棠只是和阿镜长得像,可他不是阿镜,我知道。”
他不是唐镜,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顾云深从未将他们弄混过。他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也只是因为他是阮棠。
然而,后面这些话他并没能得及说出口,门外的阮棠便推门而入。
金色的午后在刹那间变成了一出黑白默剧,许喆脸上的表情在看到阮棠的那一刻变得既震惊又错愕,尴尬地匆匆离场。顾云深已经听不见阮棠说什么了,事实上阮棠也并没有说什么——一切事实都是他自己听到的,没有什么多质问的必要。
“棠棠,你听我说——”
梦境内外,两个顾云深同时伸手想要去拉住转身要走的阮棠,却又同时和他错过。
阮棠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他瞪着他,有难以置信的愤怒也有自觉错付真情的怨怼。小孩儿难过得要命,委屈地红了眼眶,却还是强撑着瞪着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滑稽又可笑。
梦境内外的共振仿佛在这个时候达到顶峰,顾云深再次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疼痛,像是从心脏深处泛起的,又像是灵魂被剜了一刀一样的疼痛,剧烈又急促,裹挟着整个人整个灵魂一起坠入无底的深渊。痛的他快要站立不住,不顾一切地要扑过去抱住阮棠,然而却只是再次被他用力推开。
“顾云深,你真让我恶心。”
视野里再次被来自现实的刺目白光笼罩,无数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顾云深茫然地睁着眼,身上还是痛,说不清究竟是哪里疼,只觉得没有一处是好受的。
疼吗?很疼的,可是再怎么样的疼痛,都没有阮棠坠海时被海水淹没的窒息那样疼。
“棠棠……”
顾云深忍不住蜷缩起来,层层沁出的冷汗浸湿了医院的白床单,他攥着被子呜咽出声,含糊地叫着阮棠的名字。
“顾云深!!顾云深!!!”
许喆焦急地拍着他的脸,“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你——”他忽然一慌,“医生!他又开始抽搐了,医生!!”
只是发烧而已,谁也没料到这场高热会这样严重,顾云深昏沉地陷在光怪陆离又支离破碎的梦境里,他在三天后才苏醒过来。在一旁陪床的朋友一跃而起,赶忙按铃叫医生。
说是睡了三天,但其实已经五天过去了,顾云深发着烧在家昏了一天,是秘书联系不上他才自己去的家里,发现了高烧昏迷的顾云深,送去医院。
这是医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