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身边的孙公公走向两个太师椅中的檀香木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拔掉红艳的瓶塞,把瓷瓶中的毒药尽数倒进了桌上那碗药中。
这碗药,本就应该是柳嫔的。
皇贵妃即使要动手杀她,也给自己留了后路。
届时皇帝一问,她只要说这药是太医院给柳嫔配的,她也不知柳嫔为何会被毒死即可。不过她更相信,柳嫔就是死成了灰,皇帝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甚至多问一句。
柳嫔也心知肚明,她薄冷的唇毫无血色,轻轻一勾,露出个安然赴死的微笑。
能够护贺凌霄长大到如今,她已是赚了。只要贺凌霄能够扶摇直上,为先皇后报仇,她这条命死不死又有何妨?
“贵妃娘娘饶命!”
“扑通”一声,是秋水跪下的声音。她连着膝行了好几步,眼泛泪光,忠心护主:“奴婢并非有意将垫子踢向您,您就念在柳嫔娘娘这么多年与世无争的份上,求您高抬贵手,放柳嫔娘娘一马。奴婢秋水甘愿跪这个垫子,只求您不要杀柳嫔娘娘,求您了!”
柳嫔蹙眉,“秋水,别求她。”
秋水不敢回头,只一昧地把头往地上磕,声声泣血,求皇贵妃放过柳嫔。
皇贵妃冷嗤道
:“下作的东西,自身难保,凭何求本宫?”
韩嬷嬷见势,立刻朝几个宫女使了个眼色,有人走到大宫女背后,轻道了一声“绿梧姐姐,对不住了”,下狠心把扎在大宫女背后的软垫给强行扒了下来。
大宫女忍着痛,小脸汗津津地看向秋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忍。
“啊!”惨叫连连。
秋水被按跪在软垫上,浑身都绷直了,手指痛苦地蜷缩起来,颤抖筛。
柳嫔想要救她,自己已是自身难保。
韩嬷嬷端着这碗汤药,轻蔑地哼笑了声,朝按住柳嫔的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你们可得给我抓紧了,咱们柳嫔娘娘的身子可金贵着呢。”
秋水被伤,柳嫔心中顿时腾腾燃烧起了一团火焰,趁韩嬷嬷训话的当口,她猛地站了起身,扬手将那碗药打翻!
“滋——滋——”
毒药腐蚀着地面,柳嫔目光如炬,笔直地落在皇贵妃身上,“贵妃娘娘今日要毒死妾身,不就是为了你我都心知肚明的那个秘密?当年夏皇后难产而死,妾身隐忍多年,终于熬到了五皇子出头——呵,妾身早已修书一封,委托一个侍卫送出了宫。信上关于夏皇后之死的言语,无比细致,就是拿到皇上面前
也站得住脚。贵妃娘娘何不思量一下,这封信前脚才送出去,妾身就死在了后宫里,皇上对娘娘的信任与宠爱还会一如既往吗?”
“贱人!你竟敢把当年事往外传,你好大的胆子!”
“妾身哪有什么胆子?不过是被逼急了,想背水一战罢了。”
柳嫔淡淡勾着一抹冷笑,她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每一把都往皇贵妃身上戳。皇贵妃恨夏皇后,她更恨皇贵妃。当年夏皇后善良,被心机深沉的皇贵妃把持了后宫,又恰逢皇上在前线督战,皇太后不理世事,她一个人拼尽了全力,也没能把夏皇后救回来。
皇贵妃五指紧扣桌案,蔻丹如血,手背极尽狰狞。
“好一个柳若!来人,把白绫取来,本宫要亲手勒死她!”
“我看谁敢?”
一抹飒爽英姿,从窗口跃入。她一袭红装似火,手上缠着长鞭,神情冷肃,眸光如练。
见到她,柳若眼里乍然一亮,紧接着她就变了脸色,冲贺云婉大喊道:“婉公主,你快走!”
她死不足惜,决不能连累了婉公主!
贺云婉朝她看了一眼,皱了下眉。柳嫔从小对自己就好,她曾以为柳嫔是因为五皇子被送走了,所以想拿自己当依靠。心
里虽然清楚这一点,但每每见到柳嫔如母亲般的呵护宠溺,她总忍不住想到自己仙逝的母后。
所以哪怕怀疑柳嫔是在利用自己,她也甘之如饴。对于昔日才四五岁的小公主而言,她一点都不喜欢现皇后,反而总往妍丽轩跑。
但到了后来,她在辛者库找到了当年先皇后身边的姑姑,那位姑姑告诉她,夏皇后对柳嫔有救命之恩,柳嫔也在夏皇后难产时倾力相助。直到那时候,她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柳嫔,及至后来,她几乎已经把柳嫔看成了半个母后。
本来今日,她是带着许多点心来找柳嫔的。结果走到妍丽轩正门,就见门外侍卫把守得密不透风。她只能撇下侍女,从后院翻墙而入,一进来就听见皇贵妃说要亲手勒死柳嫔。
她以前也撞见过,皇贵妃身边的韩嬷嬷偷偷在御厨给柳嫔的饭菜下药。她当场发了一顿脾气,让御厨以后不要给柳嫔送饭了,她从自己的小厨房给柳嫔拨餐食过去。
也是那一次,韩嬷嬷借着皇贵妃的势,在皇上面前说她有多骄纵跋扈,皇贵妃就势提出让她嫁人,说什么嫁了人就会乖巧懂事的鬼话。皇上不说全信了,至少信了大半,从那起就开始给她
筹谋亲事。
贺云婉跟皇贵妃积怨已久,今日就算不为救柳嫔,她也要亲手把蛇蝎心肠的皇贵妃扭送到父皇面前,让父皇看看他如此信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