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杀生门内。
一灯盏被长袖扫到地上,怦然一声,摔得四分五裂。火星子燃了燃,被闻弦音低着头及时扫灭。
然而底下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全部保持着十足的缄默。
“一群废物们。”
“千里迢迢地把你们弄回杀生门,享受这儿充沛的天地灵气,你当充门面?不是要表衷心吗?不是要抱大腿吗?”
江袭黛颇为刻薄地骂着:
“区区死物造成的伤都治不好——一个个,神器没得治,没见过没得治,横竖都是没得治?”
底下有人轻声道:“门主,这实在是非寻常伤痕……”
顶上又一声急促的喘息,几个玲珑小巧的酒杯也扔出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那要你们何用?!都给本座滚回你那见不得光的阴沟,滚!”
阿兰若跪在地上,被威压压迫得瑟瑟发抖。自然,她身后也跪了一大堆乌溜溜的领主。
门主有需求是好事。
但是这事实在是太难了。
——姐妹们无力解决,只好像个鹌鹑一样充当出气筒。
“门主大人,您可别气了。”阿兰若连忙附和:“咱们这就去查,也都是活了几百岁的人儿了,什么妖族禁术,魔门偏方,实在不行啊,只要您一声令下,直接出征,把仙门功法翻个底朝天,总能想着一个法子治好燕姑娘的!”
“是啊是啊,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一堆人附和着,瑟瑟发抖,生怕盛怒之下的江袭黛把她们给丢回蛮荒了。
“肯定能有办法的……”
江袭黛冷声道:“那还不去?杵在本座这儿配相?”
这一声令下,众人屁滚尿流地散了。
闻弦音没有离去,杀生门大弟子一直忠心耿耿地随侍门主。
自从门主带着燕徽柔从外面回来,燕姑娘便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不过杀生门内的灵丹妙药囤积了很多,一番大治特治下去,几乎把人翻了个新。
只是有一道伤口,横在燕徽柔的腰上,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无法愈合半点。
那道伤口很特别,是神器划破的。
江袭黛抵着自己的眉心,发完一通脾气以后,神色隐有一丝落寞和无措。
“闻弦音,她们若有主意,你即刻告知于我。不得延误。”
“是,门主。”因为怕惹江袭黛生气,闻弦音这一声应得很轻柔,大气不敢出一声,连俯身的弧度都微小了很多。
江袭黛起了身,步履略有些沉重的,离开了此地。
她该去看看燕徽柔了。
此时此刻,燕徽柔平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腰间一道不深的口子,逸散出点点光芒。
那些光芒簇拥在她的腰间,有一种诡异的美感,但口子无法愈合,不断地流着鲜血,一点一滴,从无止境。
但是燕徽柔似乎并不在意,她舒展着眉眼,神态平和,好像
在做一个美梦。
她的身下,垫着的绒布上,已经盛开了一朵血泊。
女人站在不远处看了她一会儿,抬脚走向她身边时,整个人都有点脱力,几乎是伏倒在了她的身旁,指节揪着她身下的布料。
而燕徽柔正要醒了。
她是听着些许哽咽、与抽泣声醒来的。
燕徽柔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那女人一双哭得微微发红的眼,眼睫毛上还沾着泪花,她神色不安,哪有刚才对着手下们的霸道,只能紧紧贴着燕徽柔,像个快要被抛弃的孩子。
“燕徽柔。”
那一双桃花眼雾气横生地望着她:“你会死吗。”
“我还好……”燕徽柔自胸中喘出一口闷气。
“你呢,没被伤到哪里?”燕徽柔伸手摸了摸她的眼尾:“门主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啊。”
江袭黛不知道是幽怨,还是过于痛恨,声音略有些发抖:“就不该教你剑法,逞什么能……我和她的打斗,那是你这个境界能插手的吗?燕徽柔,我就应该把你拴在杀生门里。”
燕徽柔闻言,不知道是否想到了相当久远的事情。她缓缓笑了出来,又引发一阵咳嗽。
她偏过头,看着江袭黛:“那可不行,门主教我练剑那些日子,是我此世最为高兴的时候。”
“更何况,”燕徽柔:“如果不是我去反制她,恐怕你会被剑锋擦伤的。躺在这儿的便是你了。”
“那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避开江袭黛这一生最大的威胁,绕过了剧情杀就好。
至于燕徽柔自己的结局,已经不重要了。
江袭黛闭上眼,几行泪珠砸在燕徽柔的掌心上,滚烫得惊人。
“我这辈子活够了,一手杀孽,不能善终的话,也是苍天有眼。”
燕徽柔抬起手,捧着她的脸,蹭着她的泪水:“不要这么说。按你小时候想的那样,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
江袭黛蹙起秀眉,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燕徽柔连她小时候在想什么都知道,但过重的悲伤让她无法过多思索,只能埋在燕徽柔的掌心里,身躯不断发抖。
【燕燕,你这副承载意识的躯体已经快要报废了。】陈茶安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