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桦隐隐察觉到,她在临海县的处境不太妙。
虽然在听涛楼对余晖大获全胜,但她“毁人姻缘”的名声也算是落下了,走在街上总能接收到异样的目光,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怀疑,令她颇不自在。
作为官眷,她曾是县令夫人的座上宾,常被邀请去喝茶赏花。如今,那些帖子仿佛一夜间消失了。
水清桦轻轻叹了口气,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并非不在意别人的眼神,只是她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她手中握着的是季菲送来的章程,厚厚一册,是女儿们心血的结晶。水清桦一页页翻看,发现这个章程思考之严密,行事之周到,想法之新奇,远远超出她想象。
她反复看了三遍,直到最后一页,才满意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赞赏:“真是英雄出少年,娘要为你们拍案叫绝。”
季菲一直紧张地站在一旁,看着娘亲的每一个表情动作。听到娘亲的赞扬,她不禁双手合十,激动地跳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孩子特有的纯真笑容。
季薇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面带微笑,淡定的样子看上去比季菲更像姐姐。
水清桦对姐妹俩的表现并不意外。她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微微皱起眉头:“只有一个问题,沈姨现在不做丝忆坊的大东家了,水绣坊与丝忆坊合作,怕是没有从前那么顺利。”
沈馨逃到临海县后,沈家就取消了她的管事之权,现在是沈馨的父亲全面掌管丝忆坊。从沈馨的描绘中,水清桦直觉这是个行事固执、杀伐果断之人。
“娘,那我们该怎么办?”季菲担忧地问。
水清桦微笑道:“总要试一试啊。”
水清桦起身带着她们两个去吃饭,正好遇到散学归来的季蕊。
现在家中只有季蕊在县里的女学读书。季菲嫌弃女学的东西太简单,季薇年纪还不够上学。
季蕊见到水清桦,小跑几步一头扎进娘亲怀里:“娘,我饿了!”
水清桦怜爱地搂住她:“饭已经做好了,今日做了你爱吃的东坡肉。”
“太好喽!”季蕊欢呼一声,小嘴叭叭叭地和娘亲说起学堂见闻。“娘,我们今日上女红课,有个新转来的同窗,第一天上学就拿了第一名!”
“她竟这样厉害?”水清桦附和道。
“对,她说她从小擅长女红,最近尤其加紧练习,因为三年一届的江南绣艺大赛要开始了。”
水清桦脚步顿了一下,江南绣艺大赛她是听说过的。沈雪和沈馨,都是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勇夺大赛魁首,之后名满江南。而沈家,靠着造就一代又一代魁首,稳坐江南绣业的头把交椅。
水清桦微笑起来:“我想,我找到和沈家谈判的筹码了。”
***
细雨霏霏的一天,水清桦踏上了沈府的石阶。
沈家,百年望族,高墙深院,家族的荣耀与辉煌,如同这绵绵细雨,无声浸润着脚下每一寸土地。
水清桦看着牌匾上金光闪闪的沈府二字,感受着沈家耀眼的权势。她定了定神,递上自己的名帖,表明来意。她心中清楚,沈大老爷对她抱有成见,这扇大门,不是那么容易敲开的。
果然,一刻钟后,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拱手行礼,举手投足尽显世家涵养和规矩,语气中却带着冷漠:“我们老爷说了,与水大家不熟,若是要谈水绣坊和丝忆坊的合作,那就更加不必。那是沈大家在时定下的合作,如今沈大家离开,自然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
水清桦心中一沉,但她并未气馁,见管家转身欲走,急忙出言挽留:“这位大叔,烦请给沈老爷带句话,江南绣艺大赛就要开始了,沈家可有必夺魁首之人?若没有,我有一计献上。我虽不才,绣艺上好歹是与沈大家齐名之人,或许能助沈家一臂之力。”
管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掂量她话中的分量。水清桦面带微笑,落落大方,任由他打量。
终于,管家点了点头,进去传话。水清桦站在门外,细雨依旧绵绵,衣衫已经被细雨浸湿,她的心却异常坚定。
等待总是格外漫长,又过了许久,侧门缓缓打开,管家快步走了出来:“水大家,我家老爷有请。”
水清桦松了一口气,她收起油纸伞,随管家走进沈府,心中暗忖,第一关虽然过了,但接下来的才是一场硬仗。
在沈府内堂,沈大老爷沈万水正端坐主位,他面容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水清桦步伐从容地走进内堂,行礼如仪,似完全不为沈大老爷的威势所慑。
沈万水紧锁眉头,目光如炬,审视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水大家,今日踏足沈府,不知有何贵干?我沈家与你水绣坊,今后不会有太多交集。”
水清桦莞尔一笑,如芙蓉绽放:“沈大老爷,我知您因沈大家之事,对我心存芥蒂。但您既为沈家掌舵人,相信定以家族长远利益为重。个人恩怨,在大局面前,不过是浮云。”
沈万水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好大的口气,不过一个小小绣坊老板,有了些虚名,就以为能与沈家谈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