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墨轻咳一声,率先迈步,往主院走去。
到了正厅,远远就听见季老太太开怀大笑的声音。走进去一看,老太太满面春风,下首坐着装扮得娇媚无比的唐赋,谈梅雪陪坐在一旁。唐赋穿着嫩绿色衣裙,戴着珍珠头面,两颗珍珠耳坠在腮边晃悠晃悠,好似萧瑟的严冬里绽开一抹新芽。
季老太太不喜唐家人,但唐赋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直是她最中意的儿媳人选。老太太见季子墨来了,急忙招手:“你看谁来了,你和你唐家妹妹很多年没见了吧?”
季子墨顿了一下,没去看唐赋,回转身拉过水清桦的手,二人肩并肩站在一起,向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水清桦,略显尴尬地干笑了一声:“三儿媳妇也来了,都免礼,快坐!”
坐定后,水清桦让蕙心把绣品礼盒拿上来,笑着对老太太说:“母亲还记得我上次和您提过的新绣坊吗?前几日绣坊开业了,我挑了些上好的绣品,母亲看看喜不喜欢?”
第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四个小件,抹额、手绢、腰带、香包。上好的丝绸,细腻的针脚,鲜亮的配色,一打开便是一片流光溢彩。
“你这花样倒新鲜,绣的都是什么?”老太太翻来覆去看着,来了兴致。
“回母亲,这是一组中草药的图样,分别是黄芩、青蒿、白薇、紫苑。”
“中草药也可做绣花样子,名字还这么好听!”老太太连连赞叹。
又打开第二个盒子,是一件香云纱制成的云肩。晔如雨后云霞映日,晴空散彩虹。仿佛把天边最美的一片云彩,扯下来绣在了披肩上。
看着这件精美的云肩,所有人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好好好!”老太太压低声音说,眼里的欢喜溢了出来。
“还有什么?”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最后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件平平无奇的绛色褙子,正是老太太平时爱穿的颜色。老太太眼里顿时有些失望。
水清桦把褙子取出,用手一抖,所有人感觉眼前一花。只见绛色缂丝缎上,缀着大朵大朵的金色团花,用的是佛教的八宝吉祥纹,以牡丹纹为中心,北方梅花,西方寿桃,南方玉兰花,东方海棠花,四个方位之间布局八宝纹,应的是祥瑞纳福的主题。细细看去,花纹之间隐隐有金光流动,并不显张扬,反而透露出一种内敛的华贵。
“母亲,这件褙子是儿媳亲手所制,母亲过年时穿上,新衣新气象,正映照着我们季家八方来福,福气盈门!”水清桦不失时机地送上几句好听的话。
“好,好!”老太太细细抚摸着衣物,爱不释手,“三儿媳妇,你这针法我怎么从未见过?”
“母亲,儿媳这是以苏绣针法为基础,又用上了一种叫平金夹绣的楚绣手法,二者相和,才制出这件衣袍。”
“你有心了。”老太太频频点头,看向水清桦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慈爱。
唐赋在一旁干坐许久,老太太的心思都在绣品上,再没和她说一句话,给她一个眼神。唐赋朝谈梅雪使了个眼色,谈梅雪会意地点点头。二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二太太孙晓兰的眼睛。
“三弟妹好手艺,大嫂好生佩服!”
一听谈梅雪开口,水清桦就知道,正戏来了。可是她不想给她开口的机会,更不会与她纠缠。
水清桦抬手打断谈梅雪的话头,转过身,对老太太说:“有件事情须得禀报母亲。水绣坊的东家之一原是我长姐明桦,这母亲是知道的,如今长姐已经退出,让儿媳做了东家。”
“这却是为何?”老太太满脸疑惑之色。
“其一,儿媳自信针黹手艺在江夏是排得上号的,我来经营铺子自然比长姐得心应手。其二,三房这些年一直没有进项,靠母亲的私产过活,我和夫君早该自立,为母亲分忧。其三,近水楼台先得月,铺子在我手里,以后母亲和嫂嫂们的四季衣裳定能常换常新,岂不美哉。”
别的都罢了,那句早该自立、为母亲分忧,结结实实戳中了老太太。哪个母亲不希望看到孩子自立自强有出息呢。老太太不禁抹抹眼角,欣慰地说:“好!你们有这份志气,母亲只会支持你们。”
谈梅雪和唐赋又交换了个眼神。
唐赋幽幽地开口了:“可是,季家毕竟是书香门第,女眷行商贾之事总归不妥。子墨哥,你竟也同意么?”
季子墨笑笑:“谢唐小姐关心,季家不再是什么书香门第,我和长兄都是白身。内子开绣坊,我不仅同意,还从头到尾参与,很多绣图都是我筛选润色的。”
唐赋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子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老太太本来想说什么,听到季子墨开口支持媳妇儿,又忍了下来。
谈梅雪忙给唐赋帮腔:“三弟妹开铺子我不反对,但你的铺子该是季家的,出息要交到公中才是。”
“不可!”说话的还是季子墨:“大嫂的陪嫁铺子,出息可曾交到公中?”
谈梅雪像被蜜蜂蛰了一口,急忙说:“那怎么能一样,谁不知道三弟妹没有陪嫁?”
“现在有了。水绣坊最初是水家长姐找到丝忆坊,这才有了门路。开铺子靠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