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罢,孙晓兰送季苹到三房安置,身边还跟着季蕴。季苹和季菲、季蕊早已跑到一边撒欢去了,季蕴主动照看着几个妹妹。水清桦看到季蕴懂事大方的模样,想到她前世的悲惨遭遇,不禁心中唏嘘。
妯娌二人其实并不太熟,水清桦嫁过来没多久,二房一家就去了外任。季子方只有举人功名,官做不大,在西南一个县里当县丞,经营了这许多年,就等着上官升迁,他能接任知县一职。
二人寒暄了几句,对彼此的观感都很不错,气氛渐渐熟络起来。水清桦试探地问:“二嫂这么多年住在西南,生活可还习惯?”
孙晓兰性情爽朗,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不习惯,那里气候湿热,吃得辣,民风也彪悍。我早就想回来了,只是夫君正待更进一步,身边总得有人打理。”
水清桦点点头表示理解:“只是蕴儿已经是大姑娘了,打算一直留在那边吗?”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孙晓兰的痛点,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季子方想当知县,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主簿。县丞品级比主簿略高,但这位主簿祖辈都是当地人,正宗的地头蛇,根基远非他这个外来户可比。为了给自己多结些人脉,确保升迁,季子方就想和当地大户联姻,已经挑中了一户姓宋的人家。宋家子年十八,是个童生,家资丰厚,一表人才,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足。
听到姓宋,水清桦心中就猛地一沉。前世季蕴正是嫁给了宋家子,结果新婚不到两年夫君就去世了,后来才知道他有先天心疾。县里好些本地人是知情的,所以宋家子十八岁还未定亲。可惜季子方消息不灵便,季蕴便不幸填了这个坑,生下个儿子也有心疾,小小年纪便夭折。季蕴丧夫又丧子,本已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苦痛,还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她是扫把星、克亲命。
可笑的是,季家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季子方还是没能争得知县之位,一直到季子轩起复之后,使尽全身解数才把他调回江夏。
“婚姻之于女子,是天大的事,二哥二嫂还是要慎重些。宋家子条件这么好,怎么到了十八岁还未定亲,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二嫂还是多找几个人打听打听。”水清桦只能提醒到这份上。
孙晓兰蹙起了眉头。她本来就不满意这门亲事,不是对宋家子有意见,而是女儿嫁在那里就是一辈子。丈夫心里只有前程,可她无时无刻不盼着回到江夏,最熟悉的故乡。
“二嫂何不带着蕴儿和苹儿在家住一阵子,一边和亲人团聚,一边着人细细打听宋家的事,蕴儿才十三,婚事也不急在一时。”水清桦看孙晓兰似有松动,立刻加了把劲。
孙晓兰听进去了,她和自己娘家亲人也多年未见,好容易回来,总得在父母跟前尽尽孝。“好,我和夫君商量一下。”
水清桦松了口气,希望孙晓兰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季蕴这么好的姑娘,不该就这么折了。
中秋节后没几天,果然季子方带着季蔚父子俩先启程,孙晓兰和两个女儿留了下来。老太太对此老怀宽慰,谈梅雪则如临大敌。
还有一个人也要启程,便是季子墨。这一去,要到将近年关才能回来,那时候,水绣坊应该都已经开业了。
行装早已收拾装车,不同于上次洪灾时的匆匆而别,这次夫妻都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自重生以来,水清桦亲眼见证季子墨一点点蜕变、成熟,如果说前世她爱的是他的风姿和才华,那么现在的他,显露出的坚韧和担当,更加令她欣赏。只是经历过前世的钟情、痴恋和幻灭,今生又走出后宅,见识了外面的广阔天地,她的心更宽更大,不再轻易为感情沦陷。
只要他们一直都在互相依靠、并肩而行,便已足够。
季子墨紧紧拥抱住了她,“清桦,”他的声音有着深深的不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莫要太过劳累。”话毕,一个温柔的、缱绻的吻轻轻落在她的耳侧。
水清桦呆了一呆。他们是夫妻,对夫妻之事并不陌生,但这样不掺杂任何情欲、只有爱意的吻,却是极少的。
水清桦微笑着看向他:“你也是,这一路肯定很艰辛,不要逞强,一切以保重自己为先,记得我和孩子都在家中等你。”
水清桦拿出一方绢帕,是她亲手所绣,上面一长串小荷包似的花朵,银色细长的蕊,是陈锦岚画的一味中草药,名为当归。
季子墨把绢帕小心翼翼地叠起来纳入怀中。如果可以,真想把她带在身边,但他知道,她也有重要的事要做。他只能鞭策自己,要飞得更高,拥有更强的力量,才能给她更大的支持与庇护。
季子墨离开后,水清桦感觉自己的精气神也被抽走了一缕。好在,她实在有太多事情忙,消沉不过一瞬,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这阵子她潜心研究几百种针法的融合创新,谈生意的事都交给了窦建之,想来也该有结果了。
第二天,窦建之接到水清桦的召唤,来了季家。
“二姐,条件谈得差不多了,楚绣阁出主街附近的一个铺面,装饰也都由叶家负责。那批丝绸,叶东家愿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卖。日后,水绣坊的绣品,可以同时进入丝忆坊和楚绣阁的通路。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