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回几个字。
她也开始进入正式的访谈节奏,旁边的同事负责记录。
她早年做过访问死刑犯的工作。
故而采访风格也很有点审问犯人似的。
“您生活在一个很小的城市?”
“对,皖省巢县的一个小村子里。”
“家庭氛围怎么样?”
“还行,就是那种非常典型的传统家庭,严父慈母式的。”
“据我所知,您的家里,除您之外,并没有任何人从事相关方面的工作。”
“那又是什么让您选择成为一名导演呢?”
“命运吧,我自己确实也喜欢,但我觉得更多的是运气好。”
“我也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命运的眷顾,我走不到这儿。”
“更谈不上什么选择。”
“您真谦虚。”
“不,实话。”
旁边同事不停的咳嗽提醒。
舒展也回过神来,特么的,怎么一采访审问的老毛病又犯了。
回去怕是又得挨说。
默默提醒自己,这不是监狱,你面前的也不是犯人。
赶紧调整节奏,切换话题,露出笑。
“听说你考电影学院,考了五年?”
“对。”
“这么长时间,一直考不上,心里应该很焦虑吧?”
“其实也还好。”
舒展很想说一句‘我不信’,忍住了。
“那又是什么支撑着你,让您一直选择坚持呢?”
“无知,也可能是一种功利主义作祟。”
“功利主义?我一直认为您是个理想主义者。”
“那可能是我隐藏的比较好吧。”
“我绝谈不上什么理想主义。”
“相反,我认为我很功利,渴望成功,渴望发达。”
“考学也是,当时就很想换种活法,不想死了,也只能烂在那个村里。”
“想去大城市看一看,想知道那里的人是怎样生活的。”
“改变命运?”
“嗯,可以这么理解。”
“还有吗?比如,就没有一点点对电影的热爱吗?”舒展开了个玩笑。
“哈哈,当然也有,但实事求是的讲,我不全是那样的。”
“至少我现在想来,在我最难的时候,自己都质疑自己的时候,还是渴望更好的日子居多。”
“您真坦诚。”
“谈不上,就一俗人。”
“那真正考上之后,您一定很开心吧?”
“对,特别开心,但也不止是开心。”
“还有什么?”
“庆幸,侥幸,恐惧。”
“更多的可能还是一种自己对自己的提醒。”
“哪方面的提醒?”
“就是,机会终于来了,你要牢牢抓住啊。”
——
“进入电影学院之后呢?”
“之后,就是更加不想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
“因为同学都很优秀,而我任何地方都差的很远,要补足的东西太多。”
“一种好胜心?”
“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是单纯想赢过谁。”
“我们宿舍的同学关系是很好的,他们对我来说,是朋友,是伙伴,也是家人。”
“从根本上来讲,大概我只是想对得起一个人。”
“谁?”
“莪自己。”
“???”
“你自己?“
“嗯,五年前的自己。”
“哈哈哈。”
“不开玩笑,那会儿偶尔还真的挺害怕的。”
“那一年我不小了,22了,在我们老家,有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真的挺害怕,尤其我还是个容易做梦的人。”
我就想,“万一哪天我真的在梦里遇见他,他问我,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人生过成这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最近报纸上对您赞声一片,但同样也有一些人对您大肆批评。”
“甚至包括您的前辈,他们称您是个技法一般,只是碰巧走了运的傻小子,也有说您拍的东西太小儿科,垃圾,您怎么看?”
“他们说的对,我的确没有夸奖的那么好。”
“但老实说,这些批评,我一般也看不到,真看到了,就笑着看呗。”
“您不在意?”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我不是圣人,当然也会有情绪。”
“但我会试着说服自己。”
“如何说服?”
“本来,人的一生中能认识的人就很有限,那些批评我的,大部分人,终其一生可能都不会跟我有什么交集。”
“如果我整天在意他们的看法,我想也没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了。”
“就没想着,也去反击一下?毕竟他们很多人,在我看来,都是出于一种嫉妒心理,说的话也很难听。”
“有时候想过,但我太忙了,忙着忙着就忘了。”
“那如果,现在让您对他们说一句话,您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