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倒茶,人家竟还很客气,说自己来。
拉着他的手,热情的笑,话些家常。
还贴心的带来了不少报纸。
指给老时头看。
每张报纸上都不一样。
但指着的人,都是一样的。
都是小儿子时寻。
报纸上的照片,
似乎都是在一个很亮堂的地方拍的。
周围的装饰很漂亮。
那应该就是洋人的地盘吧。
每一张照片,小儿子手里基本都拿着个抬起左臂致意的精致的银色小熊。
在看到那张时寻将小熊高高举过头顶,仰目望天的照片的时候。
时父愣了很久。
他想。
那时候,他一定很开心吧。
一定很激动吧。
是啊。
他是个那么内敛的人。
你就是用棍子抽他,眼泪珠子在眶里转,也倔着不肯流的人。
平时就算有开心事,也会收敛着笑。
一下子拿到这么大的荣誉。
他一定是终于觉得自己被认可了吧?
做父亲的,差点拦了孩子的路呢。
唉。
对不起啊。
阿寻。
——
时间拨转回一日前,距离这里并不算远的一个自来水厂。
上午。
厂办。
“还不去吃饭啊,春生老哥。”
“看什么报纸呢?这么投入?”
到了午饭时间,同事就见到春生坐在自己桌前,手拿着一份报纸。
凑过去一瞟,顿时没了兴趣:
“又是这个人,最近相关的报纸怎么全是他。”
“他之前也是我们厂的。”春生喃喃自语了。
“什么?”
“您可别忽悠我。”
“怎么可能。”
厂子里人多,不可能谁都认识。
这人也是新分过来的,没多久。
“真的,我认识他,当初他去学画画还是我介绍的。”
“我们俩还一起学过一段时间。”
时寻是他弟弟秋生水利学校的同学。
这年代,小地方,想学画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可以说没有春生介绍。
那位老师,也根本不可能收时寻,给钱都难。
而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这人还是有点难以相信:
“你说的要是真的,也太夸张了吧。”
“太离谱了简直是,都混到这份上了。”
是啊,他都混到这份上了。
上一次,那还是时寻拿到威尼斯短片奖,看到相关报道。
当时春生心里就久久难以平静。
这一次,那种复杂的感觉,更加剧了。
几乎排山倒海般从心底里涌出来。
人家都已经到这份上了。
而自己呢,却早已放弃了。
放弃了年少时渴望的,以为无论如何都会坚持到底的‘梦’。
如今,已然是步入中年,
即将,或者说已经处于油腻的阶段了。
春生心中不免一叹。
这一天,整个班上下来。
他都是心不在焉的。
控制不了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
不停的问。
如果。
如果当初我也坚持住了。
现在,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呢?
会吧?
也可能,不会吧!
晚上,到了家,妻子在做饭。
两个孩子在旁边玩,见他进门,扯着他的衣服叫爸爸。
大的已经上小学了,小的,明年,也该上学了。
“回来了?”妻子迎出来,很热情。
“坐会儿,饭马上好了。”
“嗯。”
晚饭,妻子就发现,丈夫吃的心不在焉。
睡觉前,她担心的问:“今天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没有。”春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又一会儿。
他纠结的坐在妻子面前,犹豫着道:
“老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继续考学,你……”
话没说完,妻子的脸色就变了,直直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两个娃,两个人辛苦工作,尚且是努力的维持家庭而已。
你要考学?
你觉得呢?
“算了,我知道了,当我没说。”
“洗洗睡吧。”
人到中年,身不由己!
什么梦啊,去特么的吧。
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