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吴起怎么问,许正只管摇头。
尽管许知浅其实并未说吴起的坏话,反而说他是个好人,但许正至多是喜欢嘴上骂骂咧咧,可没有背后嚼人舌根的坏习惯。
既是两人私下之语,自然是出之你口,入之我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为外人道也。
在原则方面,许正自问还是很有原则的。
毕竟堂兄以诚待他。
见许正油盐不进,吴起急的是抓耳挠腮,思来想去,灵光一闪道:“这样,我跟你说一件他的事儿,你告诉我他怎么说我的,如何?”
“哦?”
许正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堂兄是真君子么?可不单单是不恋钱财。不恋钱财的人多了,小爷我就不怎么钟爱。”
吴起拍着胸脯,还不忘夸自己一下,“但你这个堂兄可是不一般,他不单单是不爱钱财啊!他甚至连美人和权势都不爱!”
“怎么说?”
许正问道。
“当初我跟你堂哥在一块儿学习,因此结识。我们脾气还算对的来,倒是经常会在一起讨论各种事宜。
后来我们二人学有所成,又皆是到了陛下身边做了郎官,又同窗之谊,自然更加亲近了一些。正好我家就在长安,便邀请了他来我家做客。”
说到这里,吴起很是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难不成,堂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许正讶然道。
“如果真做了才好呢!”
吴起一巴掌拍在一旁的树干上,力气之大让树梢都在摇晃,树叶也随之纷纷起舞。
只见他又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他来我家做客,我自然是隆重招待,引荐给了父母。”
“然后?”
许正很是恰当的问道。
“然后我妹也在。”
吴起的脸都黑了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妹就是看上了他。当时你堂兄已经结婚好几年了,甚至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时代,几乎每个人结婚的时间都很早。
若是寻常的小山村中,十二三岁便成婚的比比皆是。
便是城中人家,往往也会在十五六岁便成亲。
这绝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均寿命很短,寻常百姓四五十岁都算高寿。
朝廷的推动也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
比如此时的大佑,年龄超过十五岁到三十岁还不成婚的女子,每年都要上交一笔罚款,也就是俗称的人头税。
而且这个罚款,是正常人头税的五倍!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几乎就是不可承受之重,是足以压垮一家脊梁的东西。
如果实在是没钱交也不是不行,官府可以给你牵头——你别管牵头的是什么人,你就说是不是个人吧!
反正能成婚就行。
当然,如果不愿意成婚,还不交人头税,朝廷也很人性化,你可以去服劳役嘛!
怎么着也是个贡献。
在如此的“激励”制度之下,百姓往往不敢越雷池一步,早完婚可能还有点选,等一等可就全完犊子了。
而且这项政令可不是如今才颁布的,那得往上数好几代的先帝。
经年累月下来,早早完婚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习惯,几乎刻在了骨子里。
大户人家比之寻常百姓,自然还是有钱的多,便是翻了五倍的人头税也不至于放在眼里。
可大环境如此,晚结婚绝对不是什么值得推崇和夸耀的事情,哪怕会比寻常百姓晚一点点,也绝不会晚太多。
二十岁之前没完婚,基本就得是个天残地缺的程度——让人完全无法接受的那种。
所以许知浅在当武帝郎官之前已有家室,实属正常不过。
像许正这般,二十二岁还没有成婚的,不能说是离经叛道吧,至少也得是个天打雷劈的程度。
也就是许家多少还念在他姓许,族谱上有个名字,为了不让人笑话,税赋替他给交了,不然皮都得被剥好几层。
在这方面,大佑还是很人性化的。
只要你愿意交钱,别说是不成婚了,徭役都可以不去,你掏钱,官府替你请人过去。
乃至更有钱的买官都行,甚至交的钱足够的多,就连犯罪都能减两等!
“所以,我堂哥没答应?”
无需吴起继续说下去,许正已经猜到了许知浅的选择。
“那是。”
吴起无奈的耸了耸肩,“在我许多次的‘盛情相邀’之下,我老爹终于是拗不过我妹的意思,不得不找他谈话。希望他休了妻子,迎娶我妹。”
吴起的老爹,乃是朝廷的谏议大夫。
是能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甚至理论上拥有批判天子权利的官员,说一声位高权重也不为过了。
若能迎娶他的女儿,飞黄腾达不是梦。
而再看吴起的气质和姿容,已称得上人中龙凤之姿,他的亲妹妹也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权势、美人。
已是许多人追求的终点了。
当时的许知浅只要点一点头,便能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