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策如此痛苦,可是却一点儿也不恨李娴韵,反而对她更加渴望起来。
李娴韵如此对他都是他咎由自取,他是知道的。
慕容策很早便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扭曲,极端,暴力。
睚眦必报。
可是他唯独对李娴韵很是宽容,好似无论她做什么事情,他都不生气,都不会恨她。
慕容策很不理解自己。
为什么偏偏对李娴韵这么宽容?
慕容策不爱自己,甚至是厌恶自己,从他记事开始便极其憎恶自己。
这个世道呈现给他的只有丑陋、罪恶和欲望。
他喜欢李娴韵,喜欢的除了她这个人,还有就是她身上的善良美好——这是他所没有拥有过的,所以才倍感珍视。
慕容策从不爱惜自己这条命。
他愿意豁出命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心血来潮时,慕容策甚至认为眼下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在这个世上有人记挂着他——即使那个人对他恨之入骨。
就算他现在死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他知道,李娴韵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他。
不能让心爱之人对他付出相同的情感,那就让她恨他吧。恨到骨髓里,即使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也永远没有办法抹去。
慕容策疼得冷汗淋漓,好似有无数根长针死死扎着他的太阳穴,一针,一针,又一针……
痛苦绵长,好似没有尽头。
静谧的夜晚,天上的星辰和廊上悬挂的一盏盏灯笼连成一片。
宽大的长廊雕龙画栋。
两个宫女走在长廊上,在前面打着灯笼照明。
白梦菱由一个侍女搀扶着向御书房匆匆赶去。
她本来已经歇下了,被文尧派来的宫女给叫醒了,说陛下的头疾犯了,让她去服侍。
白梦菱苦笑。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在慕容策的心目中很不一样。
慕容策去边塞时,并没有带她,再见面已经是两个月之后。
即使慕容策回到都城,也只见过她几面而已。
而且慕容策见了她也不说话,只瞅着她那双跟他心爱之人很像的眼睛。
白梦菱透过这双眼睛看到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竟然有温情、痴恋和宠爱的一面。
有时候她看着看着,心中竟然生出了浅浅的羡慕,甚至希望自己就是他的心爱之人。
这个想法一出来,差点让她咬了舌头。
她竟然想让慕容策喜欢上她。
这是多么可怕的想法。
不过,她很快又觉得这个想法似乎也没有那么大逆不道。
让慕容策喜欢上她,确实是好处多多——可以借此为她的家人报仇。
在前面引路的一个宫女说道:“白姑娘,还请快一些,陛下真的很需要您。”
“是陛下需要我,还是文总管需要我?”白梦菱问道。
“是陛下也是文总管。”
白梦菱抿唇,看来,让她去是文尧的意思。
慕容策很少主动让她过去,大多数都是文尧的意思。
白梦菱心中的某处竟然开始慢慢塌陷下去。
见白梦菱过来,文尧走到御书房门口,小心又恭敬地说道:“陛下,白姑娘来了,要让她进去侍奉吗?”
话音落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文尧正打算让白梦菱回去,却听到慕容策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
两个内侍将门从外面推开,白梦菱走了进去,房门又从外面合上。
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穿过两道帷幔,便看到慕容策靠在太师椅背上,仰头闭着眼睛。
他神色如常,但是从他惨白的面颊上不难看出,他此刻有多痛苦。
这个恶人居然也有这么痛苦的时候,她应该拍手称庆的。
可是为什么她却高兴不起来?
甚至对他有那么一丝怜悯。
难道那神情温柔的眼神看多了,便沉溺其中了?
可是慕容策是杀了她全家的人啊!!
白梦菱走到离慕容策有三四米的地方站定,行礼道:“参见陛下。”
慕容策依旧闭着眼睛,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给朕捏捏。”
“是。”
白梦菱说着走到慕容策的身后,纤柔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发顶和太阳穴。
这样被人按着虽然也有些疼,但是已经好过了让它放任自流地疼下去。
慕容策缓缓睁开眼睑,便看到那双跟李娴韵极其相像的眼睛。
白梦菱见他睁眼,心头一缩,手猛地顿住。
对他的害怕,好似已经深入骨髓之中。
慕容策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这双眼睛跟李娴韵很像,但是细看之,终究不一样。
李娴韵的眸子澄澈纯净,眼中皆是倔强和傲气,从来没有类似的恐惧。
可是慕容策知道自己心里病得很严重,见不到她的人,只能找一个她的影子,寻求慰藉。
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多么可悲。
“怎么不按了?”慕容策依旧闭着眼睛,淡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