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丝猛地睁大了杏眸,疑惑又不解地问:“为何?”
上一回去回春馆看诊时,翟大夫便与倾丝提起过她身子孱弱又有几分宫寒,若她执意要打掉腹中胎儿,一来有血崩丧命的危险,二来是将来再想要子嗣怕是会格外艰难。
倾丝将翟大夫的话听进了耳畔,权衡了一番利弊,还是执意喝下了那碗堕胎药。
毕竟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与东窗事发后丢了性命相比,后半辈子没有子嗣也显得不太重要了。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堕胎药会没有奏效。
“可……”倾丝尚且要与冬儿说明白其中利弊时,一向沉默寡言的珠绮先开了口:“大太太容不下您,既是使了毒计害了您的清白,有没有这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与其因堕掉胎儿而伤了姑娘的身子,倒不如釜底抽薪,给肚子里的孩子寻个父亲,这岂不是更两全其美?
姑娘没有好的家世傍身,可不得自己想法子为自己挣个前程吗?
也许肚子里这个孩子反而是一把青云梯,能载着姑娘逃离乾国公府这块泥潭呢?
“奴婢觉得魏国公世子就是个不错的人选。”珠绮壮着胆气与倾丝道。
这番话已是被她放在心口咀嚼了许久,只是迟迟寻不到出口的机会。
昨日绛玉和绛雪来给倾丝送糕点时,珠绮瞧着那两人珠光宝气的富贵打扮,心里就萌生出了这样离经叛道的念头。
虽然那位魏世子是出了名的眼光高,可姑娘生得也不是一般的美,再加上这婀娜惑人的身段,说不准就能勾得魏世子动了心呢?
“珠绮说的是,咱们横竖都已落到这等境地了,姑娘不妨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准还能挣出一番新天地来呢。”冬儿与珠绮交换了一番眼神,都下定决心要劝阻倾丝堕胎一事。
一来是她们的确捉襟见肘,付不起这高昂的堕胎药,二来她们也怕翟大夫的话作了实,倾丝后半辈子都不能再生育事小,堕胎药凶猛丢了命才事大。
两个丫鬟俱都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倾丝,倾丝也是一愣。
“釜底抽薪……”她喃喃地念叨了一番,将冬儿与珠绮的话放在心口品悟了一番,渐渐地也品出了几分道理。
只是魏泱……与她实在太过不相配,她怎么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
眼瞧着倾丝素白的脸蛋上流露着几分犹豫踟蹰之色,冬儿与珠绮见她有所松动,便趁机扶着她往内寝里走去。
实是外头太过冰寒,若她吹夜风吹的再久些,身子定然会愈发孱弱。
“姑娘早些安睡吧,横竖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您也可再思量思量。”
冬儿是一心为了倾丝好,只想她的日子过的轻省些,往后不再受钱氏磋磨与旁人冷眼,最好是真有那么个家世尚可的男子瞧上姑娘,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了名分,她也不必再在乾国公府苦熬日子了。
珠绮则静静地立在了冬儿身旁,缓缓地抬了眸,又迅速地敛了下去。
这一夜,倾丝几乎是彻夜难眠。
只要想到冬儿与珠绮的劝语,再细究一番这话里藏着的好处。
她的心口就仿佛被炙火燎过一般滚烫不已,这火越烧越旺,最后竟是烧得她连喘息的气力都没有了。
*
夜沉如水。
魏泱坐在紫檀木扶手椅里,那双灿亮的明眸虽落在翘几案摆着的画轴之上,脑海里的神色却是翩迁飞舞,不一时的功夫就飞到了北竹苑外的天地。
屋内的烛火影影绰绰。
刁嬷嬷耷拉着脸侍立在魏泱身旁,她几次三番地想开口劝说魏泱一番,可出口后话语又成了:“爷还是没有中意的贵女吗?”
她是英瑰公主身边最受器重的嬷嬷,小时候也曾奶过几日魏泱,因此在魏泱跟前也还算得脸,她说的话魏泱多少也能听进去些。
“奶娘,我不想成亲。”魏泱干脆便收起了手里的画轴,只与刁嬷嬷如此说道。
这画轴里装着京城所有贵女的画像,英瑰公主为了给儿子挑一个合心合意的儿媳妇,可是请了好几个丹青圣手来制这一册画轴。
谁曾想魏泱连瞧也不瞧。
刁嬷嬷心急如焚,偏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半分,只在心里思量了一番后开口道:“爷放着公主府和国公府不住,偏偏要来这乌糟糟的地方,可是瞧上了这府里的姑娘?”
她虽觉得乾国公府的门第浅了些,可自家世子爷的眼光实在是太高,若他当真瞧上了乾国公府的姑娘,刁嬷嬷自然会去向英瑰公主禀告此事。
绛玉和绛雪都是从她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儿,她们不敢瞒着刁嬷嬷,早已将这两日北竹苑内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禀告给了她听。
除了梅若芙与梅若烟时常造访外,近来王珠映也频频现身。
刁嬷嬷将这三个姑娘的容貌与秉性放在心里计较了一番,便堆着笑对魏泱说:“奴婢瞧着梅家两位姑娘貌美灵秀、兰质蕙心,是良媳之选。”
魏泱嗤笑一声,连头都不曾抬:“奶娘可别逗我笑。”话里的厌恶与轻蔑满溢而出。
刁嬷嬷不气馁:“王家二小姐也不错,瞧着是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说的便是王珠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