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吕家正厅内。
一道洪亮的咆哮声响彻宅院,惊飞了树上的几只鸟雀。
“什么?你要去咸阳求学?”
吕公不可置信地质问道,震惊之下,胡须都不小心扯断了几根。
在父亲的威势下,吕雉面不改色,语气依旧无比坚定。
“是,阿父,我要去明月小学报名。”
吕公深感大家长权威被挑衅,被气得胸口一闷,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二女儿,暴怒喝斥。
“你、你这个逆女,怎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是不是有人教唆了你?”
“雉儿,你往日一向听话懂事,今日怎地这般反常?”
吕雉上下打量着陌生的少女,心中十分疑惑。
若非眼前人容貌未改,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那个温良贤淑的二女儿。
面对全家人的反对声,吕雉始终淡然自若,瘦弱的背脊挺得笔直。
她毫不畏惧地对上父母的视线,冷声反问。
“女子读书便是大逆不道吗?“
“那圣上为何允许女子科举入仕?为何创立学宫、招收女学子?”
“难道圣上也大——“
吕雉话说一半,就被吕母扑过去、用力捂住了嘴巴,强行制止。
“你疯了?妄议圣上可是死罪!”
“我们女子本就应当待字闺中,出嫁后相夫教子,操持家事,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读什么书,有何之用?”
一句接一句的训诫回荡在吕雉耳边,她没有屈服,胸中的斗志越燃越旺。
她静静注视着母亲,一双眸子澄澈纯稚,却掺杂着一丝难言的沧桑。
都说母女连心,吕母从中感受到了女儿的痛苦、失望、挣扎。
她心神一震,不由得后退一步,手也随之松开。
吕稚没有再激烈辩驳。
她视线转向两位兄长,轻飘飘问了一句。
“大兄,二兄,你们说,读书有用吗?”
“......”
“......”
吕家兄弟俱是沉默以对。
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当然知道,读书有用,而且很有用。
只有读书,才能科举,才能做官,才能赚取功名利禄,高人一等,光宗耀祖。
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死寂,众人闭口不言,神色各异。
不知过了多久,吕公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放软态度。
“雉儿,我这是为你好,你也知阿父有一手相面绝技。”
“阿父算到你日后有贵人相助,届时嫁与他为妻,必能荣华富贵一生。”
“寒窗苦读十年,前路尚且渺茫,你何必吃这苦头呢?”
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倒真有几分慈父风范。
若是普通少女,说不定很快便动摇心志了。
可惜,昨日一梦后,吕雉再也不是那个单纯温软的小女孩。
她眼神复杂,一声声质问好似杜鹃泣血,含着痛彻心扉的苦楚。
“阿父,为什么要将我托付于一个陌生人呢?”
“他的品行你能预知吗?”
“万一他是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我又该如何自处?”
少女神情认真,不像是假设,倒像是叙述一件既定的事实。
吕公却只觉她在耍小女孩脾气,于是不以为然地回答。
“男子花心一点很正常,等他功成名就之后,你亦能共享尊荣。”
“所以我要摇尾乞怜是吗?”
吕雉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那样憋屈的日子她受够了。
镶了金边的火炕,也改变不了它是一个火炕的事实。
她不是傻子。
怎可能在同一个火炕跳第二次呢?
吕雉环视着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
冥顽不灵的父亲,毫无主见的母亲,沉默旁观的兄长,随波逐流的姊妹。
她突然失去了争辩的念头。
吕雉收回视线,看向窗外广袤的天空,嗓音稚气未脱,却坚决得如一把利剑。
“我不需要贵人相助,不需要等待他人的垂怜,不需要卑微到尘土里。”
“我要成为自己的贵人,掌控自己的人生,决定自己的命运。”
话罢,她毅然决然地朝外面走去,瘦小的背影笔直如松。
当脚步即将跨过门槛之时,背后传来一道暴怒的咆哮声。
“逆女!逆女!”
“今日你敢走出这个家门,便不是我吕家的女儿!”
女孩脚步一顿,几息后,一缕微风裹挟着一句呢喃拂去。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正午,日头正盛。
吕雉简单收拾了一些细软,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悄然走出了家门。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母亲和兄弟姐妹正站在一架马车前,明显在等什么人。
她面色一怔,心中升起一丝期待,忍不住上前询问。
“你们......“
“阿姐,我们来给你送行!”
吕媭见到她,眼睛一亮,高兴地扑进她怀中,叽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