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庆功宴结束后,就是将士们日夜期盼的论功封赏之时。
只是战场混乱,虽有专人记录,但为了防止有人冒领军功,还是要仔细核对后,再一一封赏。
嬴政将此事交由臣子们处理后,便暂时搁置一旁,先聆听蒙恬汇报具体战况。
章台宫中,盘龙云纹的青铜炉上,徐徐缭绕着白雾,清冽的雪松香幽幽飘荡。
蒙恬鼻尖微动,一缕缕香气吸入,独特而雅致,闻之精神一振,令他忍不住感叹。
“嗯~这沉香真好闻,还有提神醒脑之效,臣倒从未见识过。”
别看蒙恬是武将,就认为他粗枝大叶,不知高雅。
实则他作为世家公子,自幼便被精心培养,君子六艺可谓是样样精通,风雅之事也有所涉猎。
如今心腹大患已除,胸口的大石落下,自然有闲情逸致,关注微末小事了。
蒙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香炉,嘴上好奇,心里却在暗暗琢磨,能不能向陛下讨要一些。
“陛下是从哪地得来的宝贝?”
“是皇后为朕亲手窖制的。”
嬴政慢条斯理回道,淡漠的神态并无变化,可尾音微扬,含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炫耀。
蒙恬嘴角抽了抽,一时无语凝噎。
在他有限的词汇库中,实则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陛下。
哎,短短数载,陛下您真是陌生得可怕。
面对不懂人情世故的臣子,嬴政剑眉一挑,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寒暄一阵后,君臣二人便进入了正题。
一开始蒙恬还在规规矩矩禀报战况,后面越讲越亢奋,声音抑扬顿挫,滔滔不绝。
“......就在匈奴以为他们成功逃脱后,臣率将士们乘车追击,风驰电掣碾了上去,挡在他们面前......”
“那车灯一亮,瞬间如同白昼,吓得匈奴人半死,纷纷跪下高呼天神降临......”
“陛下您不知道,那头曼当时的表情有多精彩......”
嬴政并未回答,而是注视着空中飞溅的唾沫,默默拿起一本奏折,挡在面前。
精不精彩不知道,蒙卿讲得倒是挺精彩的,有些像月凝口中的说书先生。
半个时辰后,蒙恬意犹未尽地止住话头。
他一边端起茶水润喉,一边期待地看向陛下。
嬴政微微颔首,表示明白,随后大手执起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下五个字。
“乘车,擒单于。”
当最后一笔落下后,嬴政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眸光闪烁,问询起另一件要事。
“匈奴贵族可尽数诛杀?”
“陛下交代的事臣自不敢忘。”
“只是您特意吩咐擒拿的单于太子差点跑了。”
谈及此事,蒙恬不免一阵唏嘘。
他神色一正,语气认真,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
“冒顿在月氏为质,臣率兵赶过去索要时,月氏怕被我们算账,便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但未曾想那小子狡猾至极,竟趁机偷取宝马提前逃走了。”
“好在臣机智,派人兵分四路,乘车追上了那小子......”
说到最后,蒙恬唇角勾起,英武的面庞上流露出些许得意。
他领兵多年,不知遇到过多少魑魅魍魉,区区围堵截逃之事,自然万无一失。
不过他并非狂妄愚蠢之辈,单于太子相比其余贵族,的确狡诈如狼。
难怪陛下要特意嘱咐他不惜一切代价擒拿。
“不得不承认,此子潜质非凡,不可小觑。”
“若等他成长起来,恐怕又是我大秦的一个心腹大患呐!”
听到蒙恬的感慨,嬴政面不改色,继续执笔书写,凤眸中却滑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暗色。
“诛贵族,擒冒顿。”
冒顿此人何止是心腹大患,甚至差一点入主中原,改写历史。
趁敌人弱小之际,嬴政自是要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倒不是怕他,而是在世界地图上,有更广袤的疆域等着嬴政开拓、征服。
见陛下专心致志,蒙恬也不打扰,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啜饮。
然而,当他余光无意间瞥见陛下面前的纸张时,口中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他用力捶了捶胸口,咽下茶水,然后幽怨地望向上首,内心悲愤交加。
不是,陛下,臣辛辛苦苦说那么久,说得口干舌燥......
您就浓缩成两句话了?
还只有十一个字?
臣终究是错付了!
浓浓的怨气随着灼灼的目光飘向上首,嬴政抬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去一个眼神。
仿佛在说,怎么?你有意见?
蒙恬脖颈一缩,悻悻收回目光。
良久,君臣聊完正事后,蒙恬想起了当初许下的承诺,连忙开口。
“对了,臣今日进宫,还命人运来了匈奴的财宝,进献给皇后娘娘。”
“不必了,皇后不打算收下。”
嬴政薄唇微勾,淡声拒绝道。
闻言,蒙恬不解地挠挠头,心下不禁纳闷。
难道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