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异端(1 / 14)

“嘀嗒——”

挂钟的秒钟机械地转动,卧室的光影不断地变幻,公爵府后花园的郁金香花瓣悠悠地飘进房间,落在熟睡的人的眉梢。

雪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杏黄色的阳光从明净铮亮的玻璃窗里透进来,在地板上洒下斑斑点点。

这时他才缓慢地反应过来他现在不是在米兰,而是在珲曼共和国的首都奥丁,他未来丈夫的家中。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女仆的敲门声:“雪莱先生,八点钟要在餐厅用早饭,您该起床了。”

“好的。”

因为昨晚那个激烈的热吻,雪莱一整夜都没睡好,眼下泛起睡眠不足的青苍,他换好衣服走出门时,楼下正好传来玛蒂尔达尖锐的嗓音:

“把你的衣服给我穿好!这里不是巴别塔!你也不是牛郎!”

“你怎么这么事儿多,家里又没外人,你更年期到了?”

和玛蒂尔达对话的声音懒懒散散的,是昨晚那个轻浮的Alpha。

刚准备下楼的雪莱皱眉:这人怎么和母亲都这样说话?虽说玛蒂尔达夫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和长辈这样说话真是没有礼貌。

清晨的阳光透过拼花玻璃窗照进客室,一扇写意的水墨屏风倚墙而立,正对着屏风的是张豪华的长沙发,毛茸茸的蜜蜂飞进来,绕着桌上摆满绿玫瑰和郁金香的宝蓝瓷盘嗡嗡飞舞。

一只白若透明的手拾起瓷盘旁边的银质烟枪,指尖的火星明明灭灭。那个男人背对雪莱,苍白的长发密密丛丛地堆在软枕上,发尾铺散开来仿佛一匹极品丝绸。

玛蒂尔达无论何时都是副盛装打扮的模样,她一身真丝刺绣的长裙,烦躁地用手挥散面前的白烟:“一大清早就抽烟,抽死你得了,我可不想吸你的二手烟。”

“牛郎”卧在长沙发的一角,轻笑道:“那你可以不坐我面前呀。”

“凭什么?这是我的沙发。”

“好好好,那我走。”

他起身想离开,缀有长长丝绸流苏的小毛毯顺势从他身上滑落,华美狰狞的刺青顿时暴露在空气中,靛青色的花蔓像蛇一样在他皮肤上游窜,妖异又性感。

刚下楼的雪莱冷不丁看到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男人清秀的肋骨和华美的刺青晃得他大脑发眩,他发出“啊”的一声低叫,又连忙把声音咽回喉咙。

清晨微寒的空气中,站在客室中央的男人上身赤|裸,他的肌肉并不是壮汉那种虬结狰狞的状态,而是像美少年一样消瘦又有力,手臂上方的肌肉线条锻炼得非常完美,似乎他身上那股甜腻的花香还在空气中若即若离地浮游。

听到雪莱的声音,白发男子歪了歪脖子,又施施然地躺了回去,他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扫遍雪莱全身,瞳孔里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雪莱呐呐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细长妩媚的眼睛,作为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的信徒,他以前不是没有见过Alpha,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嗯,谈不上有多美,但气质和女人一样阴柔的男人。

他的头发褪色般的苍白,暴露在外的肌体也毫无血色,这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奇特的诱惑感,但细品却又能从那双似睐非睐的眼睛里感受到森森的鬼气,不似凡人。

异端,这是异端!

雪莱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让砰砰直跳的心脏冷静下来,天主教的教义中说过,异端都是伊甸园里毒蛇的化身,他们有时会化作引诱长者的小男孩,有时又会化作美艳性感的魔女……但相同点是他们都拥有蛊惑人心的魅力,能让心智最坚定的信徒都魂牵梦绕,甚至抛弃自己的神。

哥哥是异色瞳,弟弟看上去也像个异端,这一家子感觉没一个正经人,雪莱忧心忡忡,总感觉自己进入了《神曲》中的炼狱。

拉斐尔将雪莱上下打量一番,苍白的睫毛微微一挑:“家里怎么会有Omega?路德维希什么时候也会把Omega带回家过夜,真是稀奇。”

玛蒂尔达冷笑:“你以为你哥哥像你?你是不是从来不看新闻?这是海兰德总督的儿子雪莱,以后他都会住我们家。”

拉斐尔做出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这样。你好呀,我是拉斐尔,姑且也算是这家的客人?”

雪莱虽然心里对他有些排斥,也只好礼貌回道:“你好,我是雪莱。”

拉斐尔看着雪莱淡金色的羊毛卷,慢悠悠地抽烟,轻笑道:“好可爱的小羊羔,不知道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他的声音慵懒散漫,自带绮丽的诱惑感,又隐约透出黑|童话里少年的清澈感,听得雪莱耳根燥热,想出声狠狠斥责他的轻浮,却连抬头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玛蒂尔达:“……不要大清早就随便对人发|情,你要不要拿镜子照照你的黑眼圈?你是不是想哪天死在Omega的身上。”

“我这黑眼圈是天生的,你别诬陷我,败坏我名声。”

“哈?你名声还轮得到我败坏?”

他们拌嘴时,雪莱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到拉斐尔下唇那颗小小的痣上,脑海里又浮现起昨晚那个热情奔放的吻,脸庞顿时烧得滚烫,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