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大眼,目光澄澈,竟是又惊喜又不可置信的眼神,心不由得软了几分。
放软语气,轻声问:“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太医看诊,望闻问切。可见“问”也是极打紧的。
在她记忆中,上一世也有太医来看诊,也问了她感受,但她不敢将自己身体不适如实说出来,怕服侍她的人受罚,怕母妃忧心,怕自己多事又添麻烦,结果从此落下了不足之症,身体一直不好。
这次她再也不犯傻了。
更何况,李时珍可是名医!
永宁公主回神,看了眼一脸紧张的云香,以及嘴角噙笑的惜言,说道:“我脚痛得厉害,嗓子也很痛,流了一身的汗打湿了衣裳,头更是昏昏沉沉的,感觉特别难受。”
她面容苍白,细软的鬓发因汗水打湿贴在两颊,一双乌黑眼睛隐隐有眼泪要溢出,又因为顾忌公主仪容强忍着不敢滚落。
毕竟还是幼童,与自家小徒弟一般年岁,李时珍看了不免触动心酸。
惜言惊讶抬头,下意识看了永宁公主一眼。
平日里沉默寡言,唯唯诺诺,话都说不顺畅的人,现在怎就如此口齿伶俐?
云香更是完全没有想到永宁公主会这样说。脸一下子白了,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作为永宁公主的贴身侍女,连公主身体不适都说不上来,甚至连公主流汗湿了衣裳都没有注意到。
刚刚惜言姑姑问她,她还口口声声说“公主大安”。
惜言姑姑会不会不满,会不会向太后娘娘告状?
自己会不会因此受罚?
这个永宁公主怎么回事?
她刚刚怎么什么都不说,现在又在李太医面前这样说?!
李太医脾气古怪,自己可没胆子让他封口。
公主难道不知道她说这些话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平日里不是总姐姐、姐姐的叫,叫得亲热有什么用!
果然是个白眼狼!
“给公主端杯温水润润嗓子吧。”李时珍自然不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板着脸说。
他知道永宁公主因为缠足而发烧,而侍女明显怠慢,服侍不周,愈加疼惜几分:“公主别着急,臣来看看。”
看诊之后,李时珍开了新的药方,亲自给永宁公主伤口换了药,又嘱咐要及时给公主换下汗湿的衣服,每日开窗通风换气至少半个时辰,并且特意强调明日还会来问诊换药。
云香脸红一阵白一阵,又气又怕。
除了应下,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和惜言恭敬地将李时珍二人送走,便很快回了内室。
永宁公主很想知道李时珍怎么会在太医院,但明白此时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引起她们怀疑。
云香不敢抬头看惜言,小心翼翼地说:“惜言姑姑——”
“有话等会再说。”惜言打断她,语气不善,“你先给公主找一身干净衣服出来。”
云香看了眼永宁公主,见她低垂着头,像没听见她们说话,不甘道:“是。”
永宁公主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水,装作没有注意到惜言在打量自己,温热的水下去,嗓子总算舒服了!
待云香找出一身干净衣裳,惜言伸手,云香递给她,她双手捧着,走到床榻边,微笑说:“公主殿下,奴婢替您更衣。”
永宁公主神色坦然,将手中杯子递给云香,对着惜言甜甜一笑,乖巧点头:“劳烦惜言姑姑了。”
夏日常服并不繁琐,惜言一面隐晦查验她,一面手脚利落地给她换衣服,很快换好。
惜言眉眼舒展,语气也轻松了许多:“殿下,若哪里不舒服只管告诉伺候你的侍女,万万不可委屈了自己,不然太后娘娘和皇上知道了都会心疼的。”
永宁公主还是乖巧点头,装作没有发现她的举动。
云香始终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惜言神色。
听到惜言这话,她脸白了几分,低垂着头,惶恐不安。
这是说给她听的,是怪她没有伺候好永宁公主,还被李太医发现。
惜言抬眼,淡淡地看了看云香,继续道:“若她们对殿下不敬,殿下只管说给奴婢听,奴婢替你管教她们。”
今日的永宁公主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陌生。
但她刚才特意查看过,公主还是公主。
李太后育有二子三女,又忙于宫廷事务,难以亲力亲为。她作为李太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公主们的事平日里多是她出面代为处理。
没出大事,她放下心来。
永宁公主性格软弱,良善有余而威严不足,耳根子又软,常被宫女怠慢。
对此,她十分鄙夷不屑。堂堂公主,亲娘管后宫,亲兄长是皇帝,却毫无威仪可言,能有什么出息。
她料想永宁公主必定又要替宫女遮掩,打定主意不多管闲事,只敲打敲打她们,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就行。毕竟她们……
她悄悄地捏了捏袖中银票,这可不少!
永宁公主暗叹:一个宫女大大喇喇地说要替自己管教侍女?是多么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啊!
“惜言姑姑既如此说了。”永宁公主似毫不在乎她僭越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