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一展,吹得满树汉雪垂枝飒飒而动。
破庙与白梅相映,颇有一种诡异颓靡的味道。
站在花下的江慵,被风卷起艳红的衣摆,美的有些凄凉。
吕全英被吓得直哆嗦,战战兢兢开口问她:“阁,阁下是何人……”
“这火红的嫁衣,本宫倒是还没穿过。”
江慵答非所问,纤白的手指抚着嫁衣上针脚粗糙的绣纹,眸中竟然露出一丝眷恋。
“您是哪位娘娘对不对,奴才眼拙,实在是看不出啊!”
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吕全英捂着胸口,生怕他的魂魄被吓飞出去。
“这才几日,你竟不认得本宫了?”
凤眸中骤然闪过一丝寒意,江慵死死盯住吕全英的脸,嘴角上挑,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
“想来也是,连本宫喜欢的花儿都不分不清,又能盼着你成什么事呢。”
江慵低垂着头,云淡风轻的摆弄着修剪齐整的指甲,面无表情。
“您是,您是兰妃娘娘?”
吕全英的腿直打弯,险些撑不住他肥硕的身子,磕磕巴巴地报出心中所猜的名号。
须臾之间,江慵的脸色瞬变,上挑的凤眸中生出哀怨。
“本宫的脖子可是被你绞断的,好痛,真的是好痛……”
她装作十分痛苦的模样,手指拢住脖颈,语气森然。
虽然宫中秘闻并未提到兰妃真正的死因,可是她却知道静妃的手段,一向喜欢用弓弦杀人。
文帝下令秘密处死兰妃,去送鸩酒与白绫的,正是她的死对头静妃。
昔日的眼中钉落在自己手里,按照静妃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断然不会让她死的安生。
十有八九就是她的心腹,吕全英用弓弦勒断了兰妃的脖子。
眼下她装作兰妃回魂附身,只能说出些只有他们几人知晓的秘闻,才足以让吕全英信服。
看着那张惨白的圆脸,江慵就知道她赌对了。
“不是奴才,不是奴才……”
吕全英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响头一个接一个的叩。
“是静妃娘娘看不惯您,才让奴才上的手,冤有头债有主,您去找静妃娘娘……”
他话音未落,江慵一把擒住了他的咽喉。
“本宫告诉你,本宫喜欢的是绿萼梅,不是这汉雪垂枝。”
吕全英绝望地闭上眼,只能顺从的点头称是,“奴才记下了,奴才回宫后,定当给您宫里栽满绿萼梅。”
“本宫如今不喜欢了,”江慵的手指渐渐收拢,压的他喘不上气,只能发出绝望的哀鸣,“因为短命鬼,最烦的就是这长命花!”
极大的力道掐的吕全英上不来气,他全身的血液凝滞,耳朵里充斥着鬼魅的低语。
兰妃变成厉鬼,来找他索命了!
“谁要是敢上来,我就叫这阉人脖子也断了,他的钱你们一分也拿不着。”
江慵威慑力十足,那些大汉乍一挪步,就被她喝退,站在原地不敢贸然出手。
一旁的新娘本就被吕全英吓得小脸苍白,心扑通扑通提到了嗓子眼,如今又来了个被厉鬼上身的,一时间哭喊声与尖叫声在树林中回荡。
“吵死了!”江慵的手奋力一拧,将吕全英的脸朝向新娘们。
“本宫最烦这些莺莺燕燕,让她们滚!”
“好,好,快滚,快滚。”
吕全英摆摆手,示意让大汉们带着新娘们离开。
“等等,他们不能走。”
江慵手指一动,指向那群准备跑路的大汉。
“这……娘娘还有何请示?”
吕全英垂着头,虽是寒冬,后背的衣裳却被冷汗打湿,汗涔涔的贴着皮肤。
“让他们往别处滚。”江慵一指另外一条鹅肠小道。
“听见了没有?还不快走!”
朝瞠目结舌的柳湛使了个眼色后,江慵的手仍是死死掐着他的脖颈。
柳湛立刻会意,意犹未尽地敛好神色,领着新娘们走下了山。
破庙前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指腹下肥厚的皮肤上下一颤,江慵知道吕全英还是怕,怕得直吞口水。
“兰妃娘娘,都办妥了,还有何事尽管吩咐奴才。”
“你方才,好似也对本宫不敬。”
江慵的语气褪去了青涩的稚气,尾音上挑,倒是有前世的雍容华贵之感。
吕全英自然听得出其中的弦外之音,当机立断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夜风中飘荡,随后化作一声呜咽,消散开来,
江慵却不做声,定定地望着他,盈若秋水的双眸中毫无涟漪。
“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管吩咐奴才,”吕全英低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吃穿用度不够,奴才回去立刻给您张罗,保准儿合您心意。”
“确实还有一事。”江慵刻意将话尾音拉长。
吕全英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这罗浮君上娶亲一事,也都是你编纂出来的?”她神色一凛,冷声问道。
吕全英不明所以,只得如实交代:“是奴才,奴才自己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