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时候郁矜觉得自己非常恨岑无蔚,恨他为什么能把自己波澜不惊的心境瞬间掀起波澜,恨他为什么总是要来招惹他,明明自己不讨喜,又总是泼他冷水,但岑无蔚就是喜欢捧着他的脸,温柔的神情如梦幻泡影,安抚他每一寸躁动的情绪。
他感觉到一种极强的不真实感,难道前世的一切是自己想出来的吗?
岑无蔚站在自由的街巷偏十字口,一脸苦大仇深,大意了,不应该吃这个,他以前见过这东西,但只是买给岑悦,自己却从未尝试过这玩意儿,他心想,看岑悦吃得极为欢喜,还以为糖葫芦能有多好吃。
他看向郁矜,发现郁矜又是露出那副呆呆的神情,他背后人流如织,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那儿,看起来挺招人心疼的。
但岑无蔚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郁矜正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进入了某个虚幻的梦境了,庄周尚能梦蝶,陶潜写过桃花源记,或许他的确梦想着生活在桃花源里,到最后不都是大梦一场空吗?或许现在他就在做梦,说不定梦醒了,便又重回高考的考场了。
忽而他觉得自己下巴被抬了起来,他回过神来,看见了岑无蔚戏谑的目光,这种目光他最熟悉了,郁矜迅速退后,但忽觉腰间一紧。
“去……去哪?”
郁矜没有抵抗,借着岑无蔚往前的力道提步上前,岑无蔚虚握着他腰的手臂往上,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把郁矜往他怀里靠,这等光天化日之下,郁矜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四处悄悄看了一下,发现竟无人在意,心想,这民风当真开放。
但实在是他想错了,两个少年在街道上勾肩搭背在京都里实属正常,岑无蔚锦衣玉袍,风流倜傥,行为举止全无拘束,一看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公子哥,京都多的便是这号人,从小到大的奢侈生活养出来的人,大都纨绔子弟,勾肩搭背得不在少数。
郁矜紧绷绷地放不开,他越是这般拘束,就让岑无蔚越发想撩拨他,他本来想带郁矜找个客栈好生长谈一番,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走到一条瘦弱的偏僻之处,仗着人少,就把他拉到暗光处,他本来以为郁矜会是更加紧张,或者用他那双因为愤怒而鲜亮的眸子瞪着他。
却不料,郁矜竟是轻轻松了口气。
郁矜心想,还好岑无蔚这时候年纪小,还知道注意找个没人的地方,现在他是彻底相信了岑无蔚并没有前世的记忆,如果他有记忆,估计想做什么,丝毫不考虑世人的眼光,自从他们熟稔后,岑无蔚根本不避讳他什么。
他当时趁岑无蔚魂魄分离较为虚弱的时候在他身上放了几朵记忆花,以便追踪,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想真正确认岑无蔚没有装失忆耍他玩——他就喜欢看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自顾自地想着,没发现到岑无蔚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那目光相当危险,当他抬眼看岑无蔚时,他早就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岑无蔚:“小郁公子这么想我,竟然还亲自来找我?怎么找到我的?”
郁矜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道:“你也自恋得很,我说是我来找你的吗?”
岑无蔚摩挲着他的落在肩膀上的碎发,却毫不留情地被打掉了,他佯作疼痛,对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吹了吹,故作埋怨地看了郁矜了一眼,问:“那你来找谁?你这么傻,指不定被哪个骗子耍得摸不着南北。”
那个骗子不就是你嘛。
郁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想,这人还真是无论是放到哪个世界都是这副德行,自己难道还会被他卖惨的模样蒙骗第二次吗?
岑无蔚牵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手背上,郁矜看着他手背上一小片红痕,往前稍稍移动一下目光,就会看到他白得过分而露出青色血管的手指,郁矜心一动,意念有些动摇,偏偏岑无蔚扶着他的手往他根本不算受伤的手背上摸。
算了,就上当一次。
郁矜不知不觉地卸下了心防,可他偏偏忘了一件事,他很记仇,岑无蔚比他更记仇,而这个人,比他演技高级百倍。
他还没反应过来,岑无蔚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把剑,那剑光很快在郁矜一闪,紧接着就落在了他脖子上,岑无蔚不紧不慢地伸出右手,郁矜思绪慢半拍,顿了片刻,意识回笼,这才看清了岑无蔚手上拿了一颗红得莹亮的山楂,正是刚才糖葫芦上串的。
岑无蔚笑道:“张嘴。”
郁矜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忽然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岑无蔚似乎也没等他回答,他手指极为灵活,五根手指,随便两只捏着糖葫芦,还能用大拇指和食指掐着郁矜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吃下了这个糖衣已经半化的糖葫芦。
郁矜只感觉一股酸意从牙齿开始弥漫,这下他彻底理解了岑无蔚讨厌的酸味,郁矜酸到生理性反胃,想吐出来,岑无蔚捂住他的嘴,眼睛里全是细碎的笑意。
好恨,郁矜维持不住面无表情的神色,平时波澜不惊的脸此刻皱巴巴的,可怜极了,郁矜后知后觉怒意滔天,发狠地瞪着岑无蔚。
见他完全吃了糖葫芦,岑无蔚才慢吞吞地收回了剑,他看向手掌心,有一小片湿润,他漫不经心随便往郁矜的衣襟上擦,郁矜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