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溪山其实清楚,他不是多么良善仁慈之人。
世间苦难无数,他也不过一介凡人,哪里救得完呢?
可他偏偏做了一回蠢人。
——救不完便救不完吧,他只看到了秦不闻一个。
容疏不明白。
在他成为国师之时,他的师父,也就是曜云的前任国师,在仙逝之前为他留下一封书信。
书信中提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竟然是说,若是有能力,多帮一帮那位长安王殿下。
似乎世人都以为,长安王秦不闻烧杀抢掠,嗜血成性,是以人嫌狗憎,无人敬重。
可他的师父,他那位万人之上,受人追捧的国师师父,在书信中嘱咐最多的,便是善待那位长安王殿下,若是那位殿下当真遇到难处,便帮她一把。
——长安王秦不闻,似乎也不是无人关心,无人在乎的。
容疏眸光晃动,他看着面前笑得坦然的宫溪山,喉头收紧。
他张张嘴,分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风灌入他的喉头,像是吞了一万根银针,生涩疼痛。
宫溪山笑了笑,那风力道似乎太大了,将他的身子吹得摇摇欲坠,他站在夜风的高处,比那凌云阁的通天石还要寂寥。
“容疏,放了宴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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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闻听到楼顶上传来脚步声的时候,视线移到楼阁内。
容疏走在前面,看到秦不闻时,目光冷浅。
身旁的京寻见容疏要走,便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容疏轻轻开口,嗓音如空谷幽涧:“我去将宴唐放出来。”
京寻依旧没动,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秦不闻,等待着她的指令。
秦不闻点了点头:“京寻,跟他一起去。”
“是。”
收了剑,京寻跟在容疏身后,下了凌云阁。
秦不闻没立刻走。
她又站在楼阁边等待片刻,终于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少女盘腿坐在屋檐之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歪头看向走下楼梯的来人。
似有所觉,宫溪山停下脚步,抬眸朝着秦不闻看去。
月色掩映,少女背对那清风朗月,银光冷冽,衬得她整个人澄澈清明。
少女席地而坐,看到宫溪山,眉眼弯弯:“宫先生,你还挺会劝人的嘛?”
宫溪山抿着唇,清咳两声,迎着夜风:“秦不闻,你身子那么弱,别在窗外待着。”
“哦。”
秦不闻应了一声,终于舍得起身,一个纵身便轻松地站在了宫溪山身边。
她闻到了宫溪山身上熟悉的药香与桃花香,不觉笑道:“小鱼呢?”
“在学堂读书,他很喜欢识字念书。”
秦不闻不相信地眯了眯眼睛:“骗人,上次我见小鱼,小鱼还说你总是凶他呢。”
宫溪山闻言,也不禁笑了笑:“秦不闻,怎么好像在你看来,我像什么不近人情的大魔头吗?”
秦不闻皱皱眉,上下打量宫溪山一眼,略加思索地开口:“嗯,挺像的。”
宫溪山气笑了,低啧一声,刚想说些什么,便猛地皱眉,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咳咳——”
秦不闻嘴角的笑意顿住,她就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宫溪山,任由那朦胧的月色将他包裹其中,模糊冷淡。
“宫溪山。”
秦不闻清凌凌地开口,语气平静如常。
宫溪山也终于止了咳嗽,脸色泛着气血上涌的红晕,抬眼略微有些疲倦地看向她:“什么?”
“我回京城之前,跟自己打了个赌。”
宫溪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没有答话,像是在等待秦不闻的后话。
秦不闻定定地看向宫溪山:“我对自己说,如果找不到治愈你和宴唐的方法的话,我就杀了宋云泽,让你跟宴唐代替贤王瑞王的身份,葬在他们的陵墓当中。”
“什、咳咳咳——什么!?”宫溪山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眼眶猩红。
秦不闻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没人会觉得她说得是假的。
“宋云泽与宋承轩那种人,死后也成不了什么好人,用那么好的陵墓没什么用。”
“所以,如果你跟宴唐死了,我就杀了他们,把他们死后的陵墓跟你们调换。”
宫溪山又气又笑:“秦不闻,你疯了?”
秦不闻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多疯狂,甚至觉得十分合理:“反正宋云泽意图谋逆,即便不死也会被宋谨言打入大牢关一辈子。”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到时候在围剿宋云泽军队的时候,把他一刀杀了呢。
宫溪山抿唇,呼吸终于缓过来几分,正色道:“秦不闻,你这样做会被文武百官弹劾的。”
秦不闻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又不在乎。”
——她被弹劾的次数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
见秦不闻当真不是在开玩笑,宫溪山吐了一口浊气,认真劝诫:“秦不闻,你不必如此。”
“宫溪山,你应当清楚,”秦不闻的声音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