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下了好大的雪。
那径挺的青竹挂了雪丝,青墙红瓦被积雪覆盖,仙雾飘渺,楼阁玲珑。
有乌檐覆雪,青色翠微,火红的腊梅凌霜碎玉,长安城银装素裹,美景难得。
雪势不见小。
季君皎与秦不闻坐在马车中,往明镜台的方向赶去。
长安城并未因为这场雪安静,倒是有不少孩提因为没见过这般大雪,穿着棉衣在雪地中嬉戏打闹。
秦不闻穿得挺厚的,她撩开车帘一角,便有风雪兜头飘进马车之中。
见状,秦不闻急忙放下车帘,那飘入马车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煎着茶的火炉上。
“呲——”的一声,便化作水汽消失不见。
秦不闻也极少见这么大的雪。
上一次见这般纷扬的雪天,还是在六年前。
那时,秦不闻的承平军远在关外,自己却被几方势力,变相地“软禁”在了长安城。
他们美其名曰在京城“献岁”,实则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盘算。
而秦不闻之所以选择留下来,是因为宋谨言生了重病。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宋谨言这病来如山倒,不少眼睛都在盯着看。
秦不闻明面上不能支持宋谨言,甚至不能去看望他,只能留在朝中,稳固着摇摇欲坠的局势。
那一年冬日,临近除夕,长安城也是下了这样一场大雪。
秦不闻得了消息,说是有人会趁着春宴,对皇帝不利。
那一日,雪花如席,秦不闻一人一剑站在沉春殿前,站在那纷飞的雪中,以示威吓。
春宴宴请的是满朝文武,文武百官皆坐在那温暖如春的沉春殿中,火炉围绕,烈酒佳肴。
只秦不闻一人,立于殿前,四周布了天罗地网,精兵悍将。
那一晚,殿中的烛火悄然燃尽,殿内觥筹交错,祝贺不绝。
而她却如同格格不入的“挑事者”,站在殿外,一言不发。
殿内的文武百官都说,是长安王不想让皇帝过个舒心的元岁,便立在殿外,给陛下添堵。
“这长安王狼子野心,真是可耻至极!”
“谁说不是呢!昔年先皇待他如亲生子一般,想不到先皇驾崩后,竟然……意图皇位!”
“陛下心慈,顾念手足情谊,可这长安王竟这般得寸进尺!”
“是啊是啊,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殿外,这不是成心给陛下添堵吗!?”
“这种乱臣贼子,早晚……”
“……”
风雪迷眼。
秦不闻一身名贵锦袍立在风雪之中,好似漆黑的松柏。
直到宴席尾声,高位上的宋谨言举杯,朝向殿外。
“长安太平,万事顺遂。”
满殿官员都以为宋谨言是在祝福长安城,也纷纷举杯,高声道:“长安太平,万事顺遂!”
“长安太平,万事顺遂!”
殿外,秦不闻听到殿内的祝福,不觉弯了弯唇角。
她的脚冻得有些麻了。
却是低声开口。
“宋谨言,你也要万事顺遂。”
那一晚,秦不闻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直到宴会散去,秦不闻才被宴唐与京寻接回了长安王府。
自那之后,秦不闻落下了病根,一年四季手脚总是捂不热。
——秦不闻其实挺怕冷的。
只是当年的风雪,与如今她面前的风雪,似乎又不一样。
秦不闻才抽抽鼻子,便有一盏热茶递到了秦不闻跟前。
她抬头,就见季君皎无奈地笑道:“怎么带了手炉还是这般怕冷?”
秦不闻接过热茶,满不在意地笑笑:“大人,阿槿听说冬日的第一场雪,男子若是送给女子梅树最高处的枝桠,两人便能白首同心,恩爱不移呢。”
季君皎笑得纵容,却是替秦不闻拢了拢她身上的狐裘:“都是在哪里听来的这些风俗,我从未看到过。”
秦不闻眨眨眼,毫不避讳:“阿槿自己想的啊。”
季君皎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满目清润都化作温柔,无奈地摇了摇头。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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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台在城西处。
水榭楼阁林立,放眼望去,便是无尽的红梅与白梅。
大雪簌簌,红蕊褐枝上覆了白雪,那白梅更像是开了满头,好景绵延,美不胜收。
穿过那长长的梅林,又走过积了雪的木桥亭台,明镜台这才于灯火掩映处,瞥见一抹真容。
如果说长安城最高的楼阁,那便是“天下第一阁”——凌云阁。
但如果说起长安城内的仙居之地,京城上下首推明镜台。
明镜台的楼层不算高,秦不闻今日穿了一袭红衣,是比那无尽的红梅还要瞩目几分的。
她跟在季君皎身后,顺着台阶,拾阶而上。
越往上走,秦不闻的手脚便越来越暖和起来。
走到最高处的楼层时,眼前的风物便骤然明朗起来。
偌大的堂内,每个座位前都摆了笔墨纸砚,茶盏香炉在一旁煨着,半掩的窗口处,便能瞥见窗外的雾山雪梅,水榭亭台。
季君皎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