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再也不去了，”王婶把料子一卷，扔到一旁，“不做了，娘不做了。”

阿月却似没在意，只问道：“娘，我爹给我的嫁妆还有吗？”

“有，都在的。”王婶不知阿月为何问嫁妆。但她想阿月知道，爹娘从没因为她不在，就真的放弃希望。“你爹虽走了，但家里留了不少银子，我生活不愁，又给人浆洗衣裳，做些杂事，阿月你放心，你的嫁妆始终都是你的。”

“我能用吗？”阿月抬头，眸中的期待，让王婶心疼。

“能，本就是你的。”王婶点着头，然后带着些小心道：“若日后你遇到属意的人，娘都会陪嫁给你。娘也期待着那一天。”

阿月无奈笑笑，摇了头，“我想用那钱去盛京。”

“盛京？”王婶没想到，阿月会起了这心思。

转念也就理解了，一定是经历的这些难受的事，让阿月生了离开的念头，“行。”王婶心一横，“明日娘就收拾东西，卖了这宅子，娘陪你去盛京。”

阿月摇头，“娘，我想自己去。去看看盛京是什么样的。”

王婶突然就明白了，阿月为什么想要她留下羽，因为阿月想要离开了。

“阿月……”王婶哽咽着。

“娘，都会好起来的。”阿月笑着。

“不回来了吗？”王婶问。

“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娘也会替我高兴吧？”

王婶叹了一口气，她怎么会不想留下女儿在身边，可她不能。阿月之事，早晚被周围人知晓，那时她要面对的是多少议论？又能承受住多少？

王婶不知。

还有她爹的死，阿月问了，王婶瞒了。

可这又能瞒多久呢？

世道对女子最不宽容，从前阿月爹在的时候，能护住她们。可如今阿月爹不在了，那些流言蜚语来的时候，她又能为阿月做些什么呢？

“什么时候走？”王婶问。

“明日。”阿月道，“我恨羽，可她不是个坏的。”

往事涌上心头，“暗窖里不是常有人的，那里面的姑娘都被卖掉后，羽会偷偷给我送吃的。程三的婆娘，给她的本就那么少。可羽，还惦记着我。”

王婶垂泪，她知晓阿月心善，恨着，却也感激着。

可阿月是她的孩子，王婶终还是舍不得，拉着她的手，不开口。

“我见，”阿月顿了顿，“见娘喜欢羽，羽也会喜欢娘的。”

连自己这个，从没对她有过半分好的人，羽都喜欢着……

娘那么好，阿月眼角湿着，羽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晚，似太过疲惫，她们谁也没再说什么。

夜深，狂风乍起，吹落了树上枯叶，也似一口气吹了秋日最后的温度。

阿月和王婶，一夜无眠。

直到天亮。

***

第二日，王婶出去买菜的时候，阿月走了。

只拿走了一套裙子，没动嫁妆。

她给王婶留了条子，说这嫁妆给王婶和羽日后生计，断不可留着。

王婶出门就觉得不安，匆匆买了菜回来，屋中果真没了人。

她捧着那留在床上，装嫁妆的匣子，久久，久久未动。

阿月离开家，去了客栈。

她见了林初好就躬身：“阿月谢大小姐救命之恩，可阿月还有一事……”

她要跪，被林初好拦下。

天冷了，林初好披了绣了百鸟嬉戏图的披风，如墨秀发盘成发髻，衬着白皙的脸庞更秀丽了。她那双眼睛实在清澈，让人不由的就生了信任。

阿月望着那眼睛，似失了神。

“只要我能做到。”林初好道。

“我想让羽留在我娘身边。”

“不是你？”

“我想去盛京看看。”阿月笑的向往，可林初好就在那向往中，看到了决绝。

“这是羽的事，要她自己决定。”林初好让起夏把羽带来。

羽进了房间，一眼就看见了阿月。她又高兴又胆怯，想要靠前，却又不敢。

阿月蹲了下来，叫她：“羽。”

“娘。”羽小心的叫了一声。

阿月没答，咬了咬唇问：“你想和阿婆一起生活吗？就是，我娘。”

“想！”羽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阿婆做饭好吃，还会摸我的头。”

说完看向阿月，“娘是要带我走了吗？”

阿月摇头，“只有你和阿婆一起，你还要去吗？”

“娘呢？”

“我有事要做。”

娘应她了，羽嘴角带上了笑，追问道：“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阿月又问，“你愿意和阿婆一起吗？没有我。”

“那我就和阿婆一起等娘！”羽说得坚定。

“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阿月不想给羽不切实际的希望。

羽似乎感到了什么，她仰着头，看着阿月认真承诺：“那我会替娘，好好照顾阿婆。”

阿月再也控制不住，她明明那么恨她，可是却忍不住想要抱住她。阿月第一次向羽伸出手，羽一下子扑进了阿月的怀抱里。

“娘。”羽小声道，“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