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口贯岛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四名嫌疑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惊疑。悲伤。难以置信。

三个人的反应主要是这些。

只有一个人,表现出了放松。

神宫秋明看向那个凶手,当对方适时装出的极度悲伤化作眼泪时,他感到莫名烦躁,为这一切。不论是欺瞒也好,演戏也罢,终究不过是披着皮的怪诞秀。

对于神宫秋明而言,看得太清楚往往导致一件事——失去信任感。

如果当年没有英未来拯救他,或许他现在也是这芸芸众生中冷酷无情的一个人,一个潜在的,疯子。

神宫秋明想,研究那些案件果然对他还是有影响的,他压下心中的烦躁,向柴崎有美讨要水喝。

柴崎有美抬起头来,表情茫然,她不理解神宫秋明突然问她要水是为了什么,更何况,她的水杯算是私人物品了,直接讨要是很失礼的事情。

神宫秋明看出了柴崎有美的心中所想,他也不管旁人诧异的目光,显然他们都认为神宫秋明没事找别人要水喝很奇怪,而神宫秋明却说:“我想我也有点感冒了,可以给我喝点甜甜的蜂蜜水吗?”

柴崎有美意识到神宫秋明话里是什么意思了,可是,这段对话是发生在她和江口贯岛之间的,这个人是从何得知……她盯着神宫秋明的眼睛,里面充满兴味。

为什么?

柴崎有美不停地询问自己,连身旁一直说话的志村雄的声音都忽视了,脑海中只剩下那重复的一段对话。

“我给你带了蜂蜜水,对喉咙比较好。”

“一会儿都要喝酒了,还管什么喉咙不喉咙的,不过还是谢谢你,有美。”

“不客气,毕竟……这是我身为女朋友应该做的。”

“……那之前的事,你还会做吗?”

“什么?我已经忘记啦。”

柴崎有美上前一步,她整理了耳边的碎发和衣领,看起来像是要为最后的宣判做准备。

神宫秋明收起试探,表情也变得平静。

两人突如其来的僵持让在场的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没有发问,他们只是都在等,等待那个时机到来——

柴崎有美先开口,她问:“这位,神宫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神宫秋明看着她,从刚才的情绪激动崩溃到现在的平静如水,有过去十秒钟吗?这个人是天生的演员或者杀手。他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回答:“让他服药的时机,只有进入酒吧前的这一段时间,也就是你劝他喝下你为他准备的蜂蜜水的时间。”

“漏洞百出啊,侦探先生。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最长,为什么要说只有在进入酒吧前的一段时间呢?”

“原话奉还,柴崎小姐。”

神宫秋明在办案时会露出严肃的一面,不过这也是松田阵平初次见他还有不插科打诨、不开玩笑的时候。

他听见神宫秋明继续说:“自你们吵架以来,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哦?何以见得。我可是有在好好地关心他,他什么时候生的病、什么时候去看的医生我都一清二楚。”

柴崎有美说着,从包里找出刚才没拿出来的记事本,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有关于江口贯岛的全部行程安排和细节,甚至还有写着注释的台词和场景描写,简直就像是她为江口贯岛安排了一场又一场戏剧演出一样。

“如果不是见过面,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柴崎有美专注于对神宫秋明的反驳上,没有注意到她原本的朋友们正在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为她辩解后突然安静下来的志村雄也悄悄后退,与她保持距离。

“江口先生可能不这么认为,所以特意与你分开了一段时间。”神宫秋明说着,拿起记事本,翻到今天的安排,又说:“更何况,你这里不是也写了吗?”

那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柴崎有美得知自己能再次与江口贯岛一起出现的喜悦之情。

神宫秋明早在一开始就对几人做了个简单的侧写,自大狂、懦弱男、逃避者以及一个假装是服从者其实是主导那一方的人。

一个能将自己的手提包里的东西一丝不苟地摆放好,甚至还按照先后顺序将它们取出来,柴崎有美可能确实有诊断过强迫症,但那不是事情发生的主要原因。

神宫秋明注意到,当柴崎有美示弱时,会向暗恋她的志村雄靠近,而对方一安慰她,她又将重点转移到其他矛盾上,比如责怪和冲突等等,当这引起其他人注视后,就是她收网的时候。

通俗来说,就是柴崎有美擅长制造视线焦点并将自己放在中心。所以只要神宫秋明先向她发问,将众人视线转向她,她就会专注于这种模式,而神宫秋明选择抢夺视线焦点或者说是掠夺的话,柴崎有美在试探后就会拿出更大的筹码来和神宫秋明较量,不论那意味着什么样的目光。

“我、只、是、想、让、他、们、看、着、我。”

柴崎有美一字一字地说,话语的主体又从多人转变为个人。

“但是阿岛他不一样。”

神宫秋明摇了摇头,说:“他当然不一样,他可以给你独一无二的错觉,你呢,你也能做到这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