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盒荷花糕摆在面前,揽月的瞳孔放大。
她看了看荷花糕,目光上移,打量着群青。
群青的衣裳和羃篱都挂破了,裙子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周身狼狈,双手交握,乖巧中透着几分忐忑。
“你……不是跟人打架抢来的吧?”揽月舔了舔嘴唇,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不是。”群青平静地说,“排队买的,真的。”
打死揽月都想不到,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就这样吧。”揽月没有再追问第三盒的下落,“听着,现在去把自己弄干净,然后待在住所,不要来正殿。”
她说:“太子来了!”
群青看了看四周。
今夜多点起的一倍的烛火和地灯,将殿中照得蓬荜生辉,原来是因为李玹的到来。
群青对太子一点兴趣也没有,能独自待在住所,简直再好不过。
她烧了水,洗个热水澡,正好放松休息。
木桶内热水包裹着她的身体,重生以来,头一次活动筋骨,勉强脱了身,只是松弛下来,才感觉浑身都疼。
三年前的身体没有经历那么多杀伐,虽然健康,但还很脆弱。
持刀的手腕几乎已经脱力,还有手心蹭破的伤口,被热水浸着,枝枝蔓蔓的刺痛。
群青下意识地想取丝帕包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丝帕留在了寺中,只得竖着手掌。
陆华亭大约真的命里克她,否则如何解释,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能被牵累到如此境地?
没想到圣临元年,燕王府如此卑微,陆华亭能被当街追着砍杀。
逼至绝境,就算是路过一只狗,也不得不当浮木抱住,这一点群青理解。
今日她之所以出手,有很大原因是为了狂素。
她不占两种人的便宜:孩子,或者傻子。因为他们的给出的心是真心,而她见过的真心太少。
假如陆华亭派出那个脑子稍微机灵点儿的暗卫,他一定不会豁命去死守她这个陌生人。这么说来,陆华亭对路人还有几分良心,没有她印象中那么不择手段。
有几分,但也不多。
群青胡乱想着,整个人沉入热水中,清洗头发,她乌黑的长发像海藻一样在水中飘荡,片刻后,她破水而出。
疼。
她的手贴住脸颊,许是水的滚烫引发了脸上发热,隔着皮肤,她仿佛摸到即将涨破土层冒出的春芽。
她面部被李郎中推移过的骨头又开始疼痛发痒,若无药物缓解,几近难捱。
幸好芳歇今日托小松送来的药包里有一包“霜寒雨露”,可以消炎止痛。
群青解开药包时,里面掉出一页纸笺。
她连纸皮都未及撕尽,便把药丸塞进口中,等清凉的滋味入腹,缓解了疼痛,才把纸笺捡起来细瞧。
应该是十分重要的消息,所以芳歇才要追上来递给她。
纸上写道:“师父来信,他在江南流民中遇一妇人,像你阿娘,正辗转寻觅。阿姐保重。”
群青脑子中嗡地一响,拿起来读了好几遍“像你阿娘”,心狂乱地跳起来。
李郎中是阿娘的旧交,他说话向来严谨,说“像你阿娘”,便说明他遇到那人,十有八.九就是朱英!
阿娘活着。
上一世她至死未曾得到的消息,冷不丁出现在面前,让她第一次有了凿破囚笼、窥见天光的感受。
她有亲人在世,家还没散。
她日后还有机会挽着阿娘逛集市,吃阿娘做的饭菜,还能睡在阿娘身旁,分享她的心事,得到爱怜的抚摸。所有不能弥补的遗憾,就忽然变成了未来的可能。
但是,李郎中说她在江南流民中。
那么远的地方,又无亲眷,群青见过城内流民的样子,心一阵一阵地揪,她不敢去想,阿娘如今是什么模样。
若能出宫,她早就动身去江南一起寻了。
水凉了,群青忘了擦干,就将衣裳穿起来。
忽然门被打开,若蝉神色慌张:“姐姐,不好了,太子殿下唤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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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玹是天黑之后摆驾清宣阁的。
案上摆好了晚膳,六道素菜,六道荤菜,插瓶的玉簪花暗香涌动,郑知意发间还有一朵盛开的,将她酡红的脸蛋衬出几分娇羞。
李玹注意到,她今日上妆了,黑黑的蚕一般的眉,红红的嘴巴。
上得有点不伦不类。
李玹身着织金圆领袍的常服,沉默地受了小良娣三轮敬酒,而后她忽地贴上来,说:“殿下,我们该圆房了吧。”
李玹杯中的酒喝不下去了,不着痕迹地推开她:“改日吧,近日事务繁忙。等你十六岁生辰过了。”
岂料郑知意一下子急了,头上的步摇激烈地碰撞:“你去年也是这般说,到底是你心力不足,还是就是不想碰我?”
李玹警告地瞧了她一眼。
郑知意糟了拒绝,想到她专程从宫外带回来的花,甚至未得一眼的垂青,如蒙大耻:“你是不是想为杨芙那贱人守身如玉?明明先嫁给你的人是我。你们背着我已经勾搭在一起了,偏我什么也不知道!”
李玹手里的酒杯在桌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