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着一件深色棉麻外衫,头发用树枝随意挽着,却不显得粗鄙,反而透着股子出尘气息。
她个子不高,走路却不似一般闺阁女子般惯佝偻着藏着胸。她步子很大,却不急不躁,胸脯挺直,背脊伸展,身形挺拔如松,叫人不敢小觑。
徐青莺上台,望着底下一张张枯黄瘦削的脸,那一双双有期待、不安、不屑的眼睛,随后收回视线,脸上露出招牌微笑,既不显得疏离,也不显得亲切。
她声音不大,说得很慢,尽量叫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储位,我们一路流放黔州,说起来也算是一段孽缘。既是缘分,自该珍惜,更该相互扶持。流放路上少不了赵班头的关照,更要多谢班头肯开这个口子,肯给咱们这个机会。”
领导还是要首先感谢的。
赵班头听见徐青莺这样说,心内觉得极为满意。
“我这里有一张方子,能做出一个叫肥皂的东西,需要人手来帮忙。因为我现在本钱不多,肥皂要卖出去了才能给你们结算工钱,因此你们若给我做工,先不结现钱,只按工分计。一工分就是一文钱,每日保底二十文钱,其余按计件付费。也就是每天最低是二十文钱,做得多,你就得的多。目前我先准备招十个人左右,要求两名男性,八名女性,优先手脚勤快且爱干净的,偷奸耍滑的不要,爱搬弄是非的不要…哦…对了…凡是选中的,可以免除镣铐,大家自行商议,若有意向的到我这里来签字画押——”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光众人呆了,徐家的人也呆了,就连苗氏也没料到徐青莺竟然完全没和家里人商量,自己说干就干了,看那情况,她甚至已经说通了赵班头。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不说其他人议论起来,徐家内部也吵翻了天。
大伯母一个劲的拉着苗氏念叨:“哎呀,这六丫头怎么回事啊,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这样好的事情,为何要找外面的人帮忙?咱们家里二十几口子,各个身强力壮都能劳动,怎的这肥水要流到外人田里去,你快去跟那丫头说说——”
徐德贵也道:“什么方子,她哪里来的方子,为什么这件事她没有跟我们商量过!她好大的胆子——”
徐乐至就在一边煽风点火,“你看,六姐一天到晚就知道出风头,这回又要弄啥?就她,大字不识几个,还想学人家做生意?”
大伯父也急了,“这六丫头什么意思,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又能挣钱,又能解开这枷锁,咱们这一大家子还喘气呢,她怎么能把这样好的机会给外人?!”
苗氏也急得满脑门是汗,有口难辩:“那方子是我爹的,她自己记着呢,我也不知道啊,她就说要挣钱,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跟赵班头说了……哎…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徐青莺的脑瓜子被吵得嗡嗡的,看着底下叽叽喳喳的人群,她抬手拍了三下,所有人再度扭头看向她,“有什么问题要问的,举手,我抽到了才能问。”
赵班头也长鞭一甩,“再吵的我直接一鞭子!”
果然还是武力威慑有用,众人犹犹豫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人举手后,其他人才跟着举手。
徐青莺扶额,这帮人跟小学生似的,竟然还需要维持秩序。
四下扫了一眼,徐青莺随机抽了几个人回答。
“做工的人才能解开枷锁,那不做工的呢?”
“不可以。所以你们只能期望我的肥皂生意做得好,因为只要做得越好,我才需要更多的人手,才会有更多的人解开枷锁。”
“你方才说做工二十文钱,啥时候结算呢?”
“我的钱都投入采买原材料了,只有等卖出了肥皂以后才能给你们结算工钱,暂时以记工分的方法赊欠。”
“那万一你说话不算话,不给咱们工钱怎么办?”
徐青莺略一思索,“行吧,我向各位保证,如果肥皂卖不出去,一个月内绝对结算你们的工钱,在场的所有人可以作证。”
徐家人一下急了,大伯母拍着大腿道:“哎哟哎哟,这是多少钱啊——”
徐德远也大吼一句:“孽障,谁允许你到处赊账的,如今还没有分家,你就四处欠债,是要让全家人都跟着你陪葬是吗?!”
“六丫头,你是疯了吗,一个人二十文钱……咱们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钱—你就是把全家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啊……要命咯……”
“哦,对了。”徐青莺瞥一眼徐家众人,脸上笑容愈发甜美,“既然诸位如此反对,那么这债务是我徐家三房所欠,不算在整个徐家头上,但是肥皂所得收益也归我三房所有。还请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做个见证。”
大伯母这下可不乐意了,嚷嚷道:“咱还没分家呢——”
“这方子是我外祖父家的,人是我找的,债务也是我借的。这世上可没有只享福不出力的事情,我待会便会签下契书,若你们愿意相信我的,就跟着我一起签上名字,表示风险均摊,后面若东西卖不出去了,你们愿意跟我一起还清债务。若不愿意的,那这方子带来的所有收益默认是外祖父给我们三房的,以后谁也不得来找我们三房讨要。”
本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