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月:“没事。”
钱多没话讲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舟向月发现一件很讨厌的事——因为维持这个平衡很不容易,他还需要两只手使劲扒在洞壁上,所以这个状态肯定是没法睡觉了。
而且貌似是一整夜都没法睡觉,令人暴躁。
就在这时,钱多忽然又开口了,这回声音甚至比刚才还要底气不足:“……对了,上一个魇境里,你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舟向月呛水后脑袋一直有点昏沉,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说被无赦道那个李道主砍到脖子的那一刀。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还不是随他瞎说。
舟向月随口道:“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那个无名氏救了。”
钱多“啊”了一声,“……他是个好人。”
舟向月微笑:“我也觉得,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好人。”
钱多:“舟倾,你知道秦家……好像想杀你吗?”
舟向月差点笑出声:“不是都杀过一次了吗?哦不,不止一次了。”
还有一次,是他刚刚在梨园梦魇境里重生的时候。他也是在那次拿到了一块秦家的桃木符,才发现他们与舟倾的隐秘关系。
钱多一惊,差点被抓住洞壁,“你之前就知道?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舟向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你听听你这话说的,你不是秦家人吗?”
钱多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半晌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舟向月想说对不起有用那还要凌云塔做什么,不过转念一想钱多似乎对此确实不知情,跟他说也没用。
说出那最困难的三个字之后,钱多好像也破罐子破摔了,“舟倾,在这个魇境里,你一定要小心。我们才从上一个魇境出来,就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之前一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今天听他们说药骨什么的,突然想起来我很久以前似乎听家里人说过‘药骨’这个奇怪的名字。”
“而且,我之前听声音认出了秦家的秦方正和孙谭。”
“我怕……这个魇境是针对你的。”
舟向月想钱多这孩子可真是傻得天真,一看就什么都没有经历过。
针对他的阴谋恐怕已经发生了,至于这个魇境……他倒觉得,更有可能是始作俑者快要遭到反噬了。
他漫不经心道:“那谢谢你提醒啦。”
两人其实聊不到一起去,但钱多又回好像担心舟倾体力不支掉进水里似的,过一会儿就要强行跟他说两句话。
就这么挨着挨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个苔藓人来把他们弄出去了。
出水后,双腿挨到地面的一刻,舟向月竟不由自主地膝盖一软,无力地歪倒在地上。
他随即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
好像他不是饿了一晚上,而是饿了一个星期。
他开始万分想念昨晚泡水前的那一碗花蜜——仿佛吃下了一大块蘸着阳光的蜂蜜蛋糕,那种柔润的甜蜜,那种饱腹感……
一个个洞里的药骨们被苔藓人拖了出来,许多人一出来就瘫倒在地上开始疯狂咳嗽。
但也有几个湿淋淋的躯体被拖出来时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被几个苔藓人见惯不怪地拖走了。
舟向月心中微微一沉。
看来这里并不是不会死人的。
他昨晚发现不会在水里淹死,也许是他那个洞里的水有问题,毕竟它还有个专门的名字“甘泉洞”。
也或许,是他不会死。
所有的药骨都泡了一晚上的水,如今在光线下一看,他们身上的皮肤竟变得白皙细腻了许多,一个个如同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
舟向月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伸手从领口探进去一摸——
这具身体心口处的疤痕消失了,那里现在一片光滑,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
昨晚的水竟有这种神奇的效果,就像是真的把他们“净化”了一样。
楚千酩扶着墙走过来,对舟向月抱怨:“妈呀饿死我了饿死我了……我感觉我能吃下一头牛……”
舟向月问道:“师兄,你身上有伤疤什么的吗?”
“啊?”楚千酩一愣,“有啊,我身上伤疤可多了。”
他下意识一摸手肘,突然一惊:“卧槽?怎么没了?”
然后又去摸额头,胸前、手腕和膝盖。
楚千酩终于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疤全部不见了,如今皮肤细嫩光滑得吹弹可破。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师弟你觉得这还能恢复吗?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啊!要是没了我还怎么给别人介绍我小时候练铁头功,一头撞碎玻璃从三楼跳下去掉在树上的丰功伟绩……”
舟向月:“……”
一个人跟傻子相处有时候挺无助的。
楚千酩颓丧地靠着墙瘫倒下来:“……啊,好饿啊。从来没这么饿过,我感觉我真要饿死了。”
这时,唐老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现在再验一次药骨!验完就吃饭。”
听到“吃饭”两字,所有药骨都瞬间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