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娟听到熟悉声音，听得出是姚司机，好像是在问着唐莲花的女儿什么时候从广州回来，又是一个人回来还是和男朋友一起，又问说要不要他去车站接车。话虽听得模糊，意思却是明明白白，店里头众人早看出了姚司机对唐莲花的那点意思，只是唐莲花从不搭理接话，大家也就认作她是一心要等到老公何大一回来，便不敢多言语。

待姚司机拿了钥匙去睡觉休息，刘玉娟走出来对着唐莲花说道：“姚司机过来了？”

“你听到他说话了？”

“是哦！他那嗓门，隔着几条巷子都听得到。”

“现在刚过完年，他生意也是好得很，刚拉了人跑了趟深圳，现在睡一上午，马上又要跑惠州！”

“现在跑去那边做生意的人真有那么多？！”

“哎哟！怎么这话竟然是从你嘴巴里问出来！你现在看着车站的民工多得！排队买票排个两天都不是什么怪事情了！我听说，现在连过去运牛运猪的货车都用上了来拉这些民工去广东打工！我们这旅社要是肯打地铺怕是都也不够住的！姚司机这床位，我是硬生生给他留出来，否则，怕是就只能在车上冻着睡了哦！”

刘玉娟听得唐莲花突然这么提起姚司机来，很是严肃地问道：“唐姐，你可是觉得姚司机这人不错的？！他对你的意思，可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哦！”

“玉娟！你怎么又说起这事情来了！”唐莲花表情突然变得难看起来：“老何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总想着等以后有了机会去出去打听他的消息。”

“出去打听？！出哪里去？难道你还想出国不成？你又不能去考国外的大学，你怎么出去？”

“也不一定非得考大学才能出去，那徐老太的女儿，不也出去了嘛！”

“那翟恭显是嫁了美国老头子，这你难道不知道？！难不成你也找个美国佬嫁出去，然后又去找何姐夫不成？！”

唐莲花也是沉默了，是啊，她其实心里头不止一次地想过出去，可是去哪里？怎么去？所有这些加总在一起，仿佛一座座巨大的山头，她仰头望着，云山雾罩，但她总信着，何大一也这般在等着他！

“何敏来昨天晚上电话，问说给你带些什么，她说广州那里有免税店，卖的全是进口货，东西好，就是好贵好贵，她知道你只要买好东西，我跟她说，这冷天，给你买条羊毛围巾，再给东京买个漂亮点子的书包！”唐莲花转了话题说道。

刘玉娟心里很是感动，她点了点头，夸赞何敏如此体贴懂事，接着想到自己大清早这般狼狈地从老万的店打个摩托车一路吹着冷风回来，又想到欧阳陆在广州此刻怕是在那个女人家里过夜刚醒来，画面一帧一帧地从脑海中晃过，那种堵心的情绪，又是涌了上来。

唐莲花看出了她的心事，她将刘玉娟拉进身边说道：“玉娟，你要不要去趟广州，和小陆好好聊聊，不要再吵啊闹的，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聊什么！他到现在也没来过一个电话，连儿子怕是也不想管了！”

“他是个傲气的人，但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们两口子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他这点子脾气你都还不清楚嘛！”

“我有时候在想，他或许的确是没有爱过我！”

“瞎说！你……”

“听我说，唐姐！这事情你还能不清楚吗！当年他被领导提上去以后开始嫌弃我是个工友，连个正式编制都没有的合同工，他当时想要跟我分了，要不是他突然发病住院，我照顾他，要不是那场病，我想那时候我跟他也就这么分了，他是不会要我的！”

唐莲花突然也不知道如何说了，事情她固然是清楚的，只是现在依然这么多年夫妻，孩子都这么大了，难不成两个人真要闹到离婚那一步不成？！

“你上午去了哪里？怎么是坐摩托车来店里？你平时不都是走路的嘛，又没有什么急事情！”唐莲花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知道，聊下去就只会是越来越伤心。

刘玉娟只摇了摇头，说了句‘我去厨房那边做事情去了’，便走开不再说话。

这些日子老李家也没再心情好过，李五一和李国庆都各自回了去，李八一还在家待着，自从那件事情后，平时不吃饭他就一个人在里屋里待着，来了客人拜年他也不出去打招呼，就像家里头没他这个人似的，也不说话，吃饭叫他他就吃，不叫他他就这么饿着，老李一开始还赌气不叫他，想着就这么饿他两顿，还骂道：“你小子别拿这套来吓唬我！你以为你摆着这个样子，我和你老娘就会认了你跟王瑾那事情？！想都别想！”

哪知道李八一是来真格的，真个连水都不喝了，一连三天下来，老李老婆吓得乱了方寸，一面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的李八一，一面埋怨着老李‘没话找话！本来事情都过去了，又叫他给挑了起来！’

老李见儿子这般心里头也开始作乱，但仍旧嘴硬，还喊道：“他要死你就让他去死，反正你三个儿子，死一个还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