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自宁远受困于道心之衰,心境动荡以来,成日里窝在山中入定修心。除了让地官帝君相与紫薇玄女打配合侵吞昊天氏的权柄,少有露面的时候,就连顾横波与风邪也只见了寥寥数面。
这日静极思动,令红药击玉磬三声,召来山中生灵讲经演法。
山中妖灵自是大喜过望,忙呼亲唤友结伴而来,各自在崖前古松下坐定,静待宁远开讲。
少顷间,山顶聚起祥云彩雾,一片瑞霭中,种种不可思议之天花妙相显现,宁远身披四十二道虹光,飘然落下云头,端坐在石台之上。
众妖灵忙拜倒行礼,口称上尊慈悲。
红药侍立在侧,轻击玉磬令众妖灵噤声。
宁远先是讲烧丹炼药的法门,众妖灵兽性未褪,少有能听得进去的。宁远便止住,又讲起请仙扶鸾、问卜占星的法术。众妖灵这才凝神细听,面露喜色。
说完了请仙卜卦之术,宁远复又讲起采日月精气、调和阴阳的要领,众妖灵更是听得如痴如醉,当即放开法力接引星辰之精粹演练起来。
一连数日,凝月崖上宝光湛然,彩云凝而不散,道德青气冲天而起,又有周天星辰之光落下,将此处装点的犹如金阙胜境一般,倒也颇显出几分气候。
宁远讲完这吐纳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之法便且止住,座下众妖灵中有不少灵智初开浅薄之辈,数日不进食水已是艰难。若因他的缘故让生灵饿死,可就违背了讲法的初衷,故此暂且止住,只道十日后月圆之夜再开讲。
众妖灵苦于没人指点,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传法,唯恐这机缘溜了去,忙将手中珍物奉上,只当略略报答这恩德。
但见玄猿献果,麋鹿衔花,灵鱼吐珠,鸾鹤噙芝。
宁远点头微笑,将袍袖一笼收了这些珍物,便让众妖灵各自散去。
二次开讲,宁远先是传授法度仪轨、炼器制符之法,复又说起佛门空空之妙,六根六尘之理。说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众因缘生灭之妙。
这涅盘寂灭之论晦涩难懂,若非有善根,实在难悟。
众妖灵抓耳挠腮,先前还觉得听懂了个两三成,过后一想,却复又忘了个干净。
宁远将一卷金刚经,一卷宝藏经,一卷楞严经讲完,又定十日后三讲。
山中妖灵皆有所得,有些自以为得了机缘便沾沾自喜,生出怠惰之心。
山中气象不凡,自然引得山下众人窥探,以为有奇珍异宝出世,猎户、采药客纷至杳来,只是不得门而入,只得悻悻而归。
宁远悠然入定,脑后一轮慧光照定十方,神魂出游攫取妙理,山中诸事都交由红药打理。
这木芙蓉花精也算有些慧根,这些时日听宁远讲经略有所得,其气已纯,眼见有得正果的指望,这日却突然乱了心境,六识迷乱静不下来。
正待起身,却惊觉有人松了山中法禁,让外人入得凝月崖。当即心下一恼,眉间带上几分怒色。
掐指一算,原来是山中妖灵学的些微法门,生出离山闯荡的心思,趁人不备化开禁制溜走。宁远设下的禁法并未拘着山内生灵,是以外面进不来,里面却能出去,这才让人入得山中道场。
红药心中更恼,怒道:“好个上不知好歹的孬货,离了道场也就罢了,还闯下这等祸事!若是被山中虎豹伤了去,或是失足跌落山崖,我岂不是要白白担了这罪责?”
有心寻人,又怕惊扰了宁远修行,便令山中灵禽将那人好生引出去,莫要让他伤着性命。
却不想一画眉鸟来报,说是那人身有异气,它们这些小妖近不得身,眼见就要往凝月崖来了。
红药黛眉倒竖,不知这人意欲何为,便使了个幻术将宝刹隐去,化为几间草庐,想着先是好言相劝,若这人不识趣,少不得要给他个教训。
少倾,便见一文士拾级而上。他见崖上一片草木葱茏,药香氤氲,不由眼前一亮;复行数十步,就见转角处几间茅舍坐落,一渠清流曲折流泻,竹篱内苔痕常绿,藤萝掩映,好生雅致。
红药隐在暗处,就见那人头上悬着一团文气化作宝剑,难怪小妖近不了身。
见不过是个文曲坐命的读书人,红药心中立时一松,便显出身形劝他速去。
那人见院中一株木芙蓉开得正好,花团锦簇艳若云霞,不由吟道:“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寂户闭无人,纷纷开且落。”
言下之意是怜惜这木芙蓉无人观赏,自己见了心生落寞,颇感同病相怜。
红药轻笑一声:“亏你还是个顶管束带的男子,怎的伤春悲秋,起了小女儿心思?”
那文士见这清雅端方、丽质过人的女子,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拱手一礼道:“不知主人家当面,叨扰了。”
“有道是花无百日红,凭它是什么花,总有谢的一日。”
红药侧身避过,笑道:“这花谢了还会再开。书生,你便是不得志,也是一时困顿,总有得势的一日,切莫失了心气才好。”
那文士感叹一声,又深施一礼,“多谢姑娘美言。”
红药回了一礼:“天色不早,此处是方外之人隐居之所,不便留客。这山中又多有野兽出没,尊驾还是早些下山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