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禹在一旁打电话,我听到他说:“林浩哥,我姐回来了,刚到。”
林浩收到通风报信的电话,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但我把自己关在卧室不出去。
我听到小禹安慰他说:“林浩哥,我姐这次回来一直在哭,只要她哭就没事,不哭才吓人。”
他轻轻拍着房门,在门外说:“小暄,找不到你,我担心了一天。但我活该,早上不该那么对你说话。你是怕我真的出事,才说的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我竟然当真了。开门好吗?我向你道歉,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
他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反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所以我没有任何反应,不回答,也不开门,就那样僵持着。
“小暄!”
“小暄!”
“小暄!”
我铁了的心如磐石般坚定,不管他怎么唤我,始终不理他。
但我们僵持没多长时间,听到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他走到门口,隔着门对我说:“小暄,我走了,只要你安全到家,我就放心了。”
门被合上的声音,我知道他真的走了。我负气地坐在床头,为他的离开难过。
女人啊!有完没完,到底让他怎么做才满意?
后来,爸爸敲门,我打开门闩让他进来,他看着我泪眼巴巴的样子,突然笑了。
“爸,我现在很伤心。”他应该安慰,而不是这么袖手旁观地嘲笑。
“真的吗?”爸爸不信。“当年跟你妈妈吵架,她为了让我加倍哄她,也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提到妈妈,我流下思念的泪。
“爸,你想妈妈吗?”我问。
爸爸在那张用了很多年的书桌前坐下,眼睛深邃,仿佛透过那双回忆的翅膀,能抓住妈妈。“怎么能不想,希望夜夜梦见她。你妈活着的时候,每次跟我吵架,总是说最伤人的话,脾气一上来,打我、踹我,恨不得把我赶出家门。”爸爸回忆起这些往事,淡然地笑了,就像看电影,在眼前发生那样。“但是她不生气的时候,她用温柔、坚强、贤惠来爱我,爱我们这个家。小暄,你的性格跟妈妈一样。”
“妈妈遇到你,是她的幸福。”我说。
“那你呢?林浩不是你的幸福吗?你关机的大半天,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电话打到我这儿,我听得出他声音里因为找不到你的那种无助和害怕。爱他就要让他心安,而不是让他慌神,如果他因为找你,开车出了差错,真遇到什么事,你不后悔吗?”爸爸语气坚定,对我进行温和的教育。
“你原谅他了吗?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从来不让他进我们家吗?”我对爸爸态度的转变很好奇,问道。
爸爸长叹一声,说道:“我确实埋怨过他,但是他当年来家里向我认错的那个样子,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放弃找你,出国回来后,每年给你妈上坟,在门外探望我,也没找个女人结婚,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打心底原谅他了。但是只要你一天不回来,他守在外面就没有意义,所以我没让他进屋。你老实告诉爸爸,还爱他吗?”
我心中一阵一阵地酸楚袭来,抬眼望着爸爸点头说:“我爱他。但是我逃脱不了那场车祸的阴影,爱得很痛苦。我总是想到妈妈,她的离世是因为我跟林浩这场自私的恋爱导致的,如果我们在一起,怎么对得起妈妈。”
“小暄。”爸爸语重心长地叫我名字。“人的一生很短暂,要么老去,要么有趣,既然老去,为何不有趣地变老,非要费心盯着那些消逝的过去,在纠结中变老呢?人的一生也很长,你的人生还没有走到一半,有爱情的羁绊,一天都度日如年,难道剩下几十年都要在折磨中度过吗?爸爸开车,知道挡风玻璃比倒车镜大很多,因为往前看更加重要。人生的路也是这样,不要总想着失去了什么,多想想拥有什么。我们这个家、你爱的人都在身边,这就是你往前的勇气和动力。放下吧,小暄,跟过去的往事握手言和,也给自己一个更好的未来。”
“爸爸。”我丰盈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我趴在他肩头,哭得一抽一抽。
“既然爱他,就去找他吧,你们都是成年人,矛盾和误会沟通之后自然就解开了。”爸爸拍着我后背说。
我松开爸爸的肩膀,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去吧,小暄,不要让他心累,你的主动和坦诚是他坚定走下去的勇气。”爸爸说。
我抹掉眼泪,穿上外套,沿着单元楼外的台阶往下跑。我想拦一辆去县里的出租车,但是越着急,偏偏越遇不上。我急切地跑向十字路口,那里永远有一辆开往县城的公交车。
尽管道路宽阔,公交车行驶的速度比儿时快了很多,我依然觉得漫长。远处的山水竹林田野,车上的人声鼎沸全都消失无踪,我心里只剩迫切见到他的冲动。这种迫切,不是一天两天积累的思念,而是12年,我仿佛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就没有见到过他。
当我来到拾光里,轻轻叩击房门的时候,我的心啊,狂跳不止。大四那年,我们在这里度过了前所未有的欢乐时光,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他还住这儿吗?他在吗?我的到来,他会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