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暖风渐起,归慈湖上的游船一日多过一日。 天水岛,背城一侧。 一头丈长的铜虎顺着水岸扑杀、跳跃,等身长的粗尾犹如一根铜棍,刺、扫、剪等,在岛上留下一道道沟壑。 时不时一道黄光闪过,铜虎化作三丈高、六丈长,纵身一扑,恍如一座铜山飞过,重重地砸入泥土深处。 铜虎从西到东、又从东到西,奔杀了几个来回,最后跃入湖中消失不见。 水中,卢通闭着眼,躺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此前变化过燎山虎的虎爪,再次变为铜虎,一切都十分顺手。 没有神通的虎妖,只有三板斧: 一扑,直来直去、没有任何花哨,扑不中继续扑; 二掀,抬腰、扭胯、摆屁股,像马踢腿,一招即毕,掀不中继续扑; 三剪尾,尾巴竖起又落下,犹如铜棍开山,与扫、刺等相比,更快、也更重。 招式十分简单,但是由重达数万斤的巨大铜虎施展,威力十分惊人。 一艘花蝶船驶到旁边。 朱东壁站在甲板上,道:“我刚从魏府回来。” 卢通立即睁开双眼。 “你不在,魏府由戴七悯当家,她在庭院里搭了一间灵堂,吊丧的人很多。” 卢通瞥了一眼,仰头看着天空,喃喃道:“与我无关。” 朱东壁嘴角露出莫名笑意。 “听说残虎每天都去,权银、权风也在。其他城池的儿子、女儿、徒弟,已经通知了,很多人正往怀珠城赶来。” 卢通眼角抖了几下。 朱东壁继续道:“小有宗来了一个弟子,四处询问韩宰生的去向,过两天可能会过来找你。” “哎。” 卢通叹了口气,再次看向朱东壁,道:“说吧,你有什么计划。” “不是我,而是他们。” “谁?” 朱东壁指了下城池方向,道:“残虎、权银、戴七悯,你的那些仇人们。在地府杀人很麻烦,他们正盘算呢,等全部安排妥了。他们怎么安排的,我们怎么还给他们。” 地府中,杀人很讲究。 首先要名正言顺,死的人必须该死,或者死得其所、死得正常。 其次必须隐秘,不能走漏风声。 最后杀完了,要把手尾处理干净,不能留下苦主,也不能搞出乱子。 卢通杀戴善。 第一步做的很好,可惜后两步没有办成,造成了现在的烂摊子。 每一步都考虑周全,很不容易。 朱东壁准备将计就计,借用残虎等人的复仇计划,把残虎等人全部除掉。 卢通眨了下眼睛,问道:“戴七悯也要杀我?” 朱东壁眼睛微亮,道:“对,几天功夫像是变了一个人,形容枯藁、气息森冷,我看,她恨不得把你生吞了。” 卢通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看来戴七悯对我的感情不浅。” “对你,还是对魏虎?” 他没有吱声,慢慢沉入水下。 人是假的,情当然也是假的。 但是他不是魏虎,假扮他人,也并非一切都是假的,相貌是假的、话是真的、温存也是真的。 镜心所说的机缘,隐约中有了一些察觉。 无关真假,而是关乎神、肉,肉身只是表象,只有神念才是唯一的。 …… 深夜,洞府内。 卢通盘坐在静室。 神魂内,金丹表面金光闪亮,他再次回忆《赤云真经》: “如赤云之色,布百关绝节之下。” “锦云曜幽夜,伏之千息赤色出;郎朗震红冥,却闭真气转无息……” 法门运起,一样的法门,这次修行时却开始不同。 笼罩在金丹外的五寸小人,已经凝聚出半个人形,此时人影缓缓消散,变为一捧云烟。 云烟飘荡,最后化为一枚云卵。 云卵破开,钻出半个小人,之后小人又再次化作云卵。 一次次周而复始。 隐隐契合“伏之千息”、“闭真气”、“转无息”…… …… 几天后,岛屿后方。 一艘花蝶船上。 卢通、朱东壁,面对面坐在船楼内。 卢通烧水、泡茶。 朱东壁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逐渐变亮,道:“你突破了?” 卢通动作不停。 进入地府近一年了,这是第一次泡茶,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我太了解你了,甚至比你自己更了解。” 他挑了下眉头,抬头看过去。 朱东壁眼神闪了一下,继续道:“当年你提醒过我,细微之处可以窥破真假,从那以后,我时刻都在留意周围的变化。” “明白。” 卢通低下头继续泡茶。 很快泡完茶,他伸出手掌,掌心浮出一捧白蒙蒙法力,法力化作卵形,之后破开跃出半个人影。 法力变化不停。 片刻后,散去法力,道:“只有这点变化,另外心思通透了一些,没有其他异常。” “迟早。” 朱东壁端起茶壶,倒了两杯,道:“种子已经萌动,只有不死,破土而出是迟早之事。此事我会禀报回去,对你的裨益不下于一个大功。” “多谢。” 卢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朱东壁缓缓摇头,道:“应该我谢你才对。托你的福,我已经把权酒、权花等四权,拉拢到了四首司。残虎也在接触,有投靠的打算。” 卢通下意识抓向胡须,抓住后没有捋下去,直接松开手。 “你和四首司什么关系?” 朱东壁没有直说,端起茶杯吹了两下,道:“该知道了,你自然会知道。” 坐了许久。 一艘小船迅速靠近过来。 “老爷!” “老爷,出大事了!” 宁金宝站在船头,运起法力大声呼喊。 二人对视一眼。 卢通起身出去,道:“什么事?” “老爷!” 宁金宝立即跳上甲板,边跑边道:“死人了,死了很多人!曲峪村出事了!” 卢通蹙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