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过。 往日这个时间,茶酒馆已经关门,不过今天依然坐满了客人。 一波人,白天筛了一天云痕沙,刚回来不久。 还有一波人,正准备出去,趁夜里人少出去筛沙。 卢通坐着柜台后面,听着酒客们谈话。 “三驴儿,今天弄了多少?” “妈的,五斤多,连六斤都不到!” “怎么这么少?十斤能卖一钱银子,这么算下来还不如去淘金。” “妈的,好不容易在过桥丘找了块好地方,筛了还没一斤窦门塔的人就来了,直接把整条沙丘占了!” “啊?我还准备过去呢……” “今天又被扣了一笔,说我的沙子不干净,别人都按十斤一钱算,只给我九十文!” “下次换个人,又不只一个管事。” “瞎折腾什么啊,都一球样!今天长命去交沙子,实打实的十三斤多,抹了个零头,直接少了三斤!” “真的假的?长命,哪个收的?你咋不跟他拼命?” “就是,这也太狠了……” 角落处。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低着头、塌着肩膀,端起酒碗灌下几大口。 其他见状也不在吱声。 这次长命倒霉,下次可能就是他们。 一时间茶酒馆突然沉默下来,只剩下灌酒的声音。 烈酒入喉。 头晕了、乏解了,窝心事似乎也压下去了。 “走了,趁着晚上凉快,抓紧功夫多筛几斤。” “我回去睡了,明天早起占个好位置。” 众人喝完残酒,三三两两的起身出去。 卢通站在门口送客,随口道:“喝好了?” “掌柜的,您的酒就是药,我这条老腰全指着您这儿了!” “酒可以断,腰可不能有事,以后专门给你留一壶。” “那感情好,先谢谢您了。” 沙漠里,白天大暑、夜里大寒。淘金客、筛珠人的腰腿,多少都有些毛病。 蝎子酒平时镇痛、驱寒,喝多了也有些药效。对这些人来说,比药还好。 卢通关上门,打扫完店铺,回去休息。 卧房内。 一轮青朦朦的弯月悬在房顶。 典四儿挽着一根蛛丝,挂在弯月上,另一手祭出飞剑。 蛛丝荡、弯月动、飞剑晃。 一时间,到处都是剑光。 卢通伸出手指,夹住一柄飞剑,道:“休息了。” “老爷,今天还没修行。” “太晚了,这些天事情多,修行先放一放。英夫人那边,酒酿的如何了?” “从其他酒馆买了蝎子酒,省了很多功夫。今天英夫人已经送走了一批,让老爷明天走一趟。” “好。” 典四儿收起蛛丝、飞剑、宝轮,走到床边铺床。 卢通坐过去,伸手从肚子上拂过。 “今天吐了很多丝?” “嗯。” “再吐点,把丝囊腾干净。” 典四儿嘴角扬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着床,开始吐丝。 片刻后,再转回来。 腹部已经和寻常女修一模一样。 体格修长、身段窈窕,纤细腰肢盈盈一握。 卢通伸手揽住。 典四儿顺势坐进怀里。 “四儿,以后寻一道祭炼妖器的法门,把丝囊炼为法宝。如何?” “好啊。五妹觉醒了一道祭炼妖器的法门,不过只能祭炼蛛爪,我用不上。” “老五突破了?” “嗯。” “不错。” …… 第二天。 卢通去了一趟英芍楼,取了酒前往堡外。 一条弧形沙丘,沙嵴上插了一排定风幡。 沙丘内侧的凹陷地,几百个修士正热火朝天的忙活。 英夫人已经打点妥当。 卢通找到史家的管事,把酒交出去,找了个借口说看看新鲜,独自四处熘达。 周围很吵闹,收沙、洗沙、烧沙。 细如发丝的云痕沙,烧去杂质,只留下乳白色云痕,最后再混入其他材料炼成白砖。 后方,一团氤氲云雾笼罩。 一块块白砖被送入其中,炼为坟冢。 烧沙处,一个修行了化妖法术的修士,站在炉口,抽出一屉屉通红沙砾。 正值下午,天气很热。 再站在火炉边,热上加热。 这是整个工地,最辛苦、赚得最多的地方。 他远远喊道:“诶!你们这里十斤沙子,炼完了能剩下多少云痕?” 修士转过头,露出一张丑脸。 脑袋粗大、嘴巴突出,脸颊两侧各有一个储存水、食物的颊囊。 化妖,狗牙沙狒。 这修士愣了一下,道:“七八斤。” “每天干到什么时候?” “晚上十一二点。” “那还行,我开酒馆的,每天差不多也是这个点。”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又找了几个修士,随意攀谈了几句,走到后方的云雾附近。 云雾外,两个筑基修士把守入口。 其中一个修行了化妖法术。 光着膀子,背后嵴骨凸起,一枚枚骨节大如鹅卵,表面覆盖一层暗金色鳞甲。 屁股后面,一条儿臂粗的鳞尾拖在沙地上。 尾巴左右摆动,拨动沙子时,像拨开水面一般轻松。 化妖,金嵴龙蜥。 而且此人修行的完整法术。 “瞎看什么,过来!” 卢通呆得久了,被察觉到踪迹。 他没有惊慌,取出一壶酒走过去,不等二人发问,直接交代道:“两位道友,我是堡里良妖茶酒馆的掌柜。过来送黑酒,顺道带些好酒,给两位道友尝尝。” 两人对视一眼。 一条金尾探出丈远,勾走酒壶,放在桌上。 另一个黄袍修士打开酒,闻了一下,道:“行了,酒收下了,走吧。” 卢通点了下头,笑道:“我家酒馆就在祭狼塔一环街,二位要是喜欢,以后常来。” 随后转身离开。 …… 当晚。 又是一群人聚在茶酒馆。 喝够了酒之后,陆续离开,只剩下角落还坐着一个戴着兜帽的黑影。 卢通关上门,提着一壶酒,过去坐下。 “大郝?” “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