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庭紧咬牙,嘴唇不?停颤抖着?。
王朝一看向砧板上的鱼,猜到一二:“我知道你不?杀生,我来,你去?照看他们。”他拍了拍李香庭的背:“老师,你清醒点,别做傻事!我们不?能没有你!你平时是怎么跟我们说的!”
李香庭咬牙沉默。
王朝一送他出?去?,对日本兵点头,一边比划一边道:“他厨艺不?好,我来,我给你们做鱼。”
日本兵围着?小火堆烤土豆,没搭理他。
王朝一推了李香庭一下:“快去?。”
李香庭转去?灯一房间。
明尽见他,立马迎过?来,李香庭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脖子:“不?出?去?,继续念经吧。”
明尽抬脸看他,眼泪流下来,他并?没有告诉师父外面实情,床上的灯一虚弱地问:“出?什么事了?日本人……咳咳咳……又来了?”
李香庭擦去?明尽的眼泪,对灯一微笑:“没事,日本兵抢点食物?,一会?就走了,没人受伤,您放心。”
灯一松口气,闭上眼,接着?念经。
……
日本兵吃饱喝足,带上些土豆和红薯走了。
他们过?了几天提心吊胆的安生日子。
从前总爱笑的明尽也?变得深沉许多,虽然能说话?,却不?愿开口了,终日郁郁寡欢,除了念经就是默默打扫寺院,或者趴在水池边,盯着?空荡荡的池水发呆。
一天傍晚,寺院门被敲响。
李香庭放下画笔,往大门口去?,就见明尽领两?个老人和一个男孩进来。他们是住在西边山口的农户,家被日本兵烧了,无处可去?,便想来寻一处庇护之所。
灯一师父收留了他们,住在陈今今住过?的房间。
日本兵抢走一些食物?,他们吃喝本就紧张,如今多了三张嘴,更难维持生活,眼看着?地窖藏着?的存货快见底,李香庭出?去?跑两?趟,买了些回来,每个人都减少些量,为更多人活命。
尽管李香庭嘱咐大家不?要出?门,明尽还是想为他们多寻一些食物?来,尤其是吴硕还没康复,需要补充营养。
他们三个平日忙,也?不?会?时刻同自己在一起,明尽打扫完寺院,上完香,在佛前跪了会?,便离开了。
中午,吴硕去?厨房弄点吃的,往常这?个时间明尽都在烧饭,今日却不?知踪影,他自己把水烧上,瞎鼓捣做了点野菜汤,叫几个人来吃。
李香庭见明尽不?在,问:“明尽呢?”
“不?知道,可能跑山上挖野菜去?了吧。”
“明天我再进一趟城,你们有什么需要的统计好告诉我。”
吴硕:“行。”
王朝一:“我跟你一起去?。”
李香庭:“寺里?更需要人。”
王朝一长叹口气:“好吧。”
……
直到晚上,都不?见明尽踪影。
李香庭喂灯一吃完饭,帮他擦了擦身体,一句都没敢提,怕他担心,加重病情。
他叫上王朝一将寺院里?里?外外都找了遍,又打着?手电筒上山去?,找到天亮都没见人。
李香庭越来越有种不?祥的预感,刚到寺里?,脚都没歇,就要进城去?。
走出?去?不?远,看到一辆驴车朝寺院来,上面坐着?一个男人,应该是中国人。
李香庭心提到嗓子眼,大步跑过?去?。
驴车停下来,男人站到地上,搓了搓冻僵的手。
李香庭远远见明尽躺在后面的板车上,刚要斥责他不?该乱跑:“不?是叫你别——”
话?说了一半,顿住了。
李香庭呆滞地注视着?板上的人。
送他回来的男人问道:“是你们寺院的和尚吧?今早被发现死在巷子里?,警察看过?了,说凶器是杀猪刀。”
李香庭没有回答,愣愣地站着?,魂被拂来的冷风,一下子抽了个干净。
王朝一不?放心李香庭,还是跟了过?来,谁料刚出?门看到两?人一驴杵在不?远,他飞奔过?去?,刚想逗驴,看到车上的人,也?愣住了,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明尽——”
明尽的僧袄被血染红了,比他那日穿的袈裟还要红,他的脸上、身上、四肢上,清楚地遍布十几处刀痕。
明尽平时干粗活没少受伤,可李香庭从未听他说过?疼,即便膝盖摔得血肉模糊,也?笑着?说没事。这?么多刀,他可曾喊过?一句“疼”?
王朝一的哭喊声?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中。
男人叹了口气,从尸体脚边拿过?一个布袋子:“这?是压在他身下的,米价这?么贵,估计跑了不?少人家才化?缘到的。”
李香庭打开布袋,看到里?面红色的大米,一粒一粒,鲜艳又饱满,像一颗颗子弹,直朝自己的身体打过?来。他握紧布袋,用衣袖去?擦明尽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王朝一拉了拉他:“老师,带他回去?吧。”
李香庭像没听到似的,手指被血染红了。
“老师,带他回他师父身边吧。”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