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个一回生二回熟的过程，在大院书房看书看了这么多天，雷诺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已经从坐在书桌前看书变成了站在书架间看书，一是方便拿书放书，二也是防止起身太多打扰到雪银莉。

雪银莉学累了，偶尔抬头往书架间看看，就能看到雷诺正撑在书架中间的几个矮书架上看书，在几本书间研究比对得入迷。

雪银莉也知自己八成是帮不上忙且上去估计会干扰雷诺的思路，只是边喝茶边静静地看着雷诺。静下心来观察一个人努力忙碌的身影时，会有一种很充实的心理感受，她刚才因几道难题而起的烦心也好像渐渐消散了。

大概也是心有默契，雷诺似乎感受到了雪银莉的目光，正看着书，忽然抬头，对上了雪银莉的目光。

往日里这样的对视，雷诺会笑着回应一下，和雪银莉闲聊两句，两人互相交流一下进度，继续看书。但此次，雷诺却突然放下了书，直直到雪银莉旁边坐下。

“银莉，我感觉……我应该换个方向思考！我之前总想着在传统观点或者是那篇驳论文的观点上修改至合理，但可能这样就不对。我既然已经否定了驳论观点，也找到了传统观点的很多漏洞，我觉得我应该试着摆脱这两种观点，在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推断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银莉先是一愣：“你是要完全舍弃吗，包括传统观点？这是不是太草率了……”接着她脑子转了转，想到雷诺的性格和做事方式：“你是……有新的见解了吗？”

“也倒不是说完全舍弃，只是暂时摆脱它们的干扰，装作不知道，重新推断历史事件。它符合史实的地方到时候肯定也还会符合史实。”雷诺纠正雪银莉的前半句话。至于后半句……

他翻开了携带过来的草稿纸，上面字迹潦草但却结构分明地分别列出了传统观点和驳论观点无法解释得通或者不符合历史逻辑的几点，经过雷诺这两天的研究，被他发现的问题已经比那天他在海蓝风里给雪银莉简述的多了好几条！

而这些疑点里，有几条雷诺用不同颜色的笔勾出来了，左右都有，且一一对应。

“两种观点里疑点之处各不相同，但这些，就是在解释同一个问题时两种说法都有问题的点！如果要摆脱重想，我觉得这几个应该重点考虑！”雷诺指着那些圈，又拿过雪银莉的笔，在已经勾出来的点中又一左一右划出来两点，“这些里面，我觉得这个是最应该优先考虑的！”

雷诺反复加重的那两点，左边是传统观点栏里的“蒙切格扎公主借皇亲身份窃取洛克情报，并传输到埃德王国”，右边是驳论观点里的“霍尔公爵和埃德王国勾结，透露洛克情报，且将埃德军队放入中原”。

正如雷诺所说，这两点都是围绕“洛克情报泄露”两种解释的观点，而且都有问题：蒙切格扎公主在客观条件下着实不可能探并带出情报；“公爵叛变”这个观点自身矛盾就太多，根本站不住脚。

那么问题就来了：蒙切格扎和霍尔公爵不可能传递情报，但那场战争中边疆被破的进度确确实实在说明斯姆肯定掌握了一些边疆的情报，那这情报，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雪银莉略加思索，就觉得毫无头绪。说句实话，她只是知道那段历史，但对当时洛克王国的势力分布和代表人物并不了解，因此谁有动机她也想不出来别的，谁有那个能力和条件她也一概不知。

她只能照着雷诺的思路把问题回抛给雷诺：“那你有想法了吗，关于这点——出卖洛克情报的是什么势力？”

雷诺还真有！

“你记不记得，那篇驳论文上分析为什么是霍尔公爵叛变的时候，引入资料分析过当时的边疆势力。我这两天正看到那段资料，我也给你分析一下为什么那位学者会分析到霍尔公爵头上哈——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拿热点事件举例吧，你说代柯怎么也是卡家的女婿，为什么调去边疆近十载，卡家都对他不闻不问呢？”

“……”雪银莉真不知道自己和代柯到底是结了什么缘，雷诺怎么随口举例子都能举到代柯头上，“他们当初招代柯入赘又扶持他本来就是为了控制人政部，随着他一倒，计划破产，卡家蒙羞，他自然就成一枚弃子了。而且代柯被调的位置实在特殊，一个被抛弃的女婿，与和边疆联系过于密切引起国王陛下的警惕，他们知道应该怎么选吧？”

“是啊，‘与边疆联系过于紧密’。”雷诺抓住雪银莉回答中的关键词重复，“历朝历代君主都非常忌惮中原官员与边疆联系太过紧密，尤其是当和接壤国家关系紧张的时候。霍尔公爵是由王室直接委派驻边，和中原王室有关边疆的战报与军情也是重点加密一路押送直接送到国王手上的。对边疆军情了解最清楚的，说到底只有霍尔公爵直接和洛克王室！所以驳论文才认定叛变的是霍尔公爵！”

雷诺说的雪银莉都听明白了，但脑子更转不过弯来了：“那……霍尔公爵叛变论不是已经被反驳了吗？如果还有情报泄露到底是谁泄露的啊？”

雷诺定定地看着她：“对边疆军情了解最清楚的，只有霍尔公爵和洛克王室。”

“我知道。但霍尔公爵不可能嘛……”雪银莉被雷诺盯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