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名道兵列阵,不是宋辞晚的极限。
或者说,眼前这个黑衣人很难让她施展出自己的极限。
她只能尽量多展现一些,叫文婶子看到,此后文婶子若是再画她,倘若能得三分神韵,也当是世间上乘高手。
下方,抱着画卷的文婶子都看呆了。
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便好似是极度炎热的三伏天中,忽然有一缕冰爽从头到脚,骤然滋生。
文婶子双臂在颤抖,心脏在鼓动,气血奔腾宛若江河。
灵台之中,才气翻滚,一种说不出的激越情感在她的血液骨髓中蔓延。
有一种什么东西,又在叫嚣着,冲动着,似乎是要再度萌发,平地拔起。
她说不出话来,甚至动弹不得,只能仰着头,看着。
看着那仙人列阵,云龙风虎,密云压城,天地皆寂的场景。
整座城,似乎都在这一刻安静了。
只有那空中的青衣女仙打了个响指,这一次,是一万名三星级道兵出现了!
若论战力,一万名三星级道兵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千名四星级的。
但是在观感上,在表面的气势上,在并不是十分懂得战力区分的普通百姓眼中,万人列阵的视觉冲击却又是无与伦比的。
而事实上,莫说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百姓了,就是懂得区分战力高低的黑衣人——
此时此刻,当一万名三星级道兵绵延在天空中时,黑衣人脑子就只剩下嗡鸣一片。
有那么一個瞬间,他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只恨自己多生了一双眼睛,为什么要看到这一幕!
终于,他双腿打着哆嗦,膝盖一软,就这样在云头上跪下了。
……
全场继续死寂,跪在云端的黑衣人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主观想跪,他只是双膝发软,站不住,因而才不由自主地被逼着跪下了而已!
黑衣人便颤着嘴唇,心下略定,口中连忙说:“上仙!求上仙宽宏,在下昆山弟子甄知意,值此乱世,特奉师门之命下山降诡除魔,方才远望城隍被欺,以为是有乱民犯上。
却不知这其中原来另有隐情,这才一时冲动错误出手,求上仙宽恕!”
宋辞晚应了声道:“原来是昆山弟子。你叫甄知意?”
黑袍甄知意连忙道:“正是,在下昆山第八百九十一代弟子甄知意,师从望远峰。如今天下大乱,诸王夺嫡,师门有命,弟子应当下山择明主以辅佐之。也当降诡伏魔,救百姓于水火中。
在下方才不知实情,因而才多有冒犯,还请仙子看在同为正道修仙者的份上,宽恕晚辈则个!”
八百九十一代啊,昆山派的年岁真长!
宋辞晚微微笑了笑,道:“你方才不知实情,我一出现,你倒是知实情了。我也是奇怪,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实情能够叫你转瞬知晓?
我瞧着,方才这一段也无人向你解释什么呢?”
甄知意跪在云端,牙齿打颤,后背冷汗,片刻大脑转圜,又忙道:“我、我瞧这位道友……这位以画入道的道友……”
他看向下方的文婶子,快速道:“这位道友纵然是与城隍生死相搏,亦不惜耗费才气精力护住这满场百姓。既有如此侠义之心,又怎么可能是坏人?
这位道友既是行义举,那么此中必定是有我所不知的误会。是我不该冲动,万幸上仙在此,及时救人,使在下这一冲动不至于酿成悲剧,多谢上仙!”
说着,甄知意又面对宋辞晚,竟在云上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
【人欲,炼神后期修仙者之忍、忍、忍,四斤七两,可抵卖。】
好家伙,果然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甄知意不仅对宋辞晚磕头,又说:“在下犯了错,亦当领罚。只求仙子看在此错并非不能弥补的份上,允许在下赔偿这位道友,再回师门请出戒律。
并非在下贪生怕死,实则是如此乱世,晚辈学得仙家法,也想留待有用之身,受罚以后再下得山来,行侠仗义,为这乱世出一份力!”
宋辞晚全程嘴角噙笑,听着甄知意的能言善辩,心中叹为观止。
真是个机变之才,便是放到朝堂上,也应当能如名家纵横。
你看他双目含泪,真是再再情真意切不过。
而下方听闻这等言语的百姓们则已是纷纷心软,有人甚至忍不住悄声议论起来:“这位说的也是在理,他也是出于好心,没想到好心差点办了坏事。既未酿成大错,便当罪不至死。”
也有人说:“如今世道乱成这样,这位昆山侠士能有救民之心,我等更应宽容爱惜才是。不应令天下侠士心寒。”
当下更有不少人点头:“是极,是极……”
下方百姓的言论纷纷扬扬地传到了天上,甄知意跪在地上微微仰头,眼神带着亮光。
若非先前亲眼见到他在汇江城隍面前的威风,谁又能想到此人其实内里藏奸?
宋辞晚叹道:“你不去读书科举,真是可惜了。”
甄知意怔了下忙说:“上仙,在下一心修道!”
宋辞晚道:“巧言千遍,不如验证一回。你既然口口声声知错认错,大义凛然,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