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方舟宽广的主要甲板上铺满了鲜血、看不清人形的尸骸还有被切开剁碎的各式装甲车。

这里是沟通机械方舟上层甲板和下层甲板的必经之地，也是防守战舰内部工厂和科研圣地的最后一道防线。

天花板和地面升降出来的炮塔和金属胸墙尽数损毁，机魂正不断发出吱呀的哀嚎声，但没有机械教士和奴工过来安抚机魂，维修设备。

这条船俨然已经是一条死船了，托文斯不管朝什么方向竖起耳朵细听，都只听到血滴答在各种平面上的奏鸣曲。

“我还活着？”托文斯不敢相信，“我还活着？”托文斯又重复了一遍。

他喘着粗气，踉踉跄跄的从尸体堆里爬起来。险些跌倒的他通过扶着奇美拉装甲车扭曲的外壳保持平衡。

他的座驾，那辆涂满红漆的帝王之刃已经在阿格里皮娜铸造世界的一次阻击战中殉爆，那个车身刻满无数荣耀纹章的战车在最后的光芒里带着几百只恶魔同归于尽。

托文斯愣愣的站了一会，等待自己快要跳的快要炸裂的心脏恢复正常，然后他从血污里找到一把激光步枪，用力的将上面鲜血和肉渣甩干净，托文斯开始回忆着刚才绝望的战况。

阿格里皮娜铸造世界已经粉碎，这是比遭受灭绝令还要恐怖的结局。这个为帝国尽心尽力，生产了数万年武器和物资的星球级工厂就在机械教内乱和混沌叛徒入侵的双重打击下分崩离析。

托文斯，或者说自沃斯卡尼铁骑团成立直到现在，都没有经历过如此规模的战争。

他们引以为傲的装甲团先是在智控机兵的攻击中化为一团又一团灼热的铁水和蒸汽，然后又被狰狞恐怖的巨大恶魔轻而易举的劈成碎片。

托文斯的那个被战斗所升温的大脑渐渐冷却下来后，一种浓浓的不甘和无力感便缠绕着他的灵魂。

他们军团倾尽一切，却无法赢得胜利。托文斯不由得想落下眼泪，他是一个坚强的人，一个在必要时刻可以冷酷无情的让数百万人送死的军团将领，但他不能接受这无数的牺牲不能赢得胜利，人终究是要死去的，但是不能白死。

他望向恶魔冲进此处阵地的缺口，在恶魔利爪剑刃的剐蹭和帝国各式武器的共同作用下，这个缺口看起来像是一个极其亵渎的八芒星。

最后一战，或者说托文斯还能回忆起来的那个战斗。沃斯卡尼铁骑团最后一支成建制的装甲团和数个重步兵团、阿格里皮娜机械教会护教军和数个骑士家族、三支星际战士战团连队还有那个作战极其狂热的修女会构筑起来一个简单的防线。

被机械教会当作神之机器对待的泰坦军团已经尽数损毁在地面战斗中，他们巨大的体型是万机神伟力的最好体现，但也成为了整个战场上最难被撤离出去的部队。托文斯在撤离这颗星球之前就已经数次看到了几十米高的恐虐大魔振动翅膀硬扛着护教军和九头蛇防空炮的齐射扑到了泰坦的身上，然后用他手持的巨大斧头凿穿了泰坦的装甲。

而那些看起来瘆人的金属骷髅和坟墓一样造型的悬浮要塞并没有托文斯想的数量庞大，他们只出现在最困难、最难以支撑的战场上。

持续了数个月的撤离行动满是坎坷艰辛，遍布各处的鲜血祭坛将这颗星球封锁在一个独立的空间中，耳边时刻回荡着竞技场般的巨大欢呼声，无数帝国将士舍生忘死、前仆后继才成功将这个星球从仪式的囚禁中解放出来。

他们撤向虚空，恶魔虽没有尾随而至，但是他们却借着阿格里皮娜的粉碎泼洒在了整个星系中，就像是一个装满屎的桶被炮仗打炸了一样。

托文斯的目光穿过一条由数百辆半截黎曼鲁斯坦克堆砌出来的金属长廊，他清楚的记得这个惨剧是被一个长着燃火牛头的八臂恶魔制造出来的。最后这个恶魔被星际战士挡下来，至于是谁放逐了这头恶魔，托文斯就没法想起了，他根本就看不清星际战士和恶魔的动作，更不要说当时的战场是那样的混乱。

由强大恶魔制造出来的屠宰场自然不止这一处，但更遥远的血腥托文斯也没法看见，他只能悲切又谨慎的越过死去的士兵，寻找和他一样幸存下来的活人。

艰难的行了20多米，托文斯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像是人含着水往出吐的感觉一样的声音。

托文斯俯下身子，将断肢和尸体推开，然后他看见了满脸痛苦并一口一口往外吐血的塔里娜副官。

“塔里娜！”托文斯急切的轻喊着，他的目光扫过塔里娜的全身，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明显的伤痕。

没有外伤...那就是内伤了...

托文斯看着塔里娜吐血的量，判断着她的内脏已经粉碎。托文斯在医疗方面并不是一个白痴，他不可能在没有医疗仪器的情况下，移动她的身体，贸然行动只会让塔里娜的内脏出血的更厉害。

不过有什么用呢？

塔里娜终究是要死的，托文斯想不出来自己能在这尸体相枕的地方找到医疗设备。

“塔里娜...塔里娜...”托文斯又呼唤了两声，紧闭着眼睛的塔里娜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托文斯，她说不出话，还是一口一口的吐着血，手指向了一处小山包。

托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