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歌一愣,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温和的眸子。
四目相对,沈述安心中也是暗暗惊讶。
这姑娘想不到还戴着面纱,但露出来的那双翦水秋瞳,顾盼生辉,清澈明媚,好生漂亮。
只是看他一眼,他就觉得心神震动。
“谢……谢谢您。”少女轻声道谢,挣开了他的手臂,撑着伞要继续往前走。
看着她单薄的身形,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沈述安鬼使神差地开口了:“林……林小姐!”
少女惊讶回眸。
“我是叶家少爷的朋友,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我的住处就在不远处。”
……
为了方便改稿写稿,沈述安并没有回老宅,他自己在相对僻静的小巷里置办了房子,并排的三间平房,侧方有两间厢房,还有一个小院落,院中有一棵柿子树,此时刚吐新芽,新鲜的嫩绿色很是喜人,树下还有一方石桌石凳。
林卿歌坐在书桌旁,紧张地并拢双腿,盯着桌子上的茶水不敢抬头。她现在在最东边的那间正房,应该是主人的卧室,一张单人床铺得整整齐齐,除了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一个衣柜外,再无其他家具。
房间里最多的就是书、纸和笔。
她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别人的私密地盘,还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此时真是手脚僵硬,紧张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抱歉,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其他房间没怎么收拾也没什么东西,只能带你来我的屋子。”沈述安耐心地解释着。
因为她不敢抬头看他,所以这时他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就有些肆无忌惮。
“没……没关系。”少女鼓起勇气道:“你说你是叶家少爷的朋友,他……他是有什么话要你转达吗?”
“嗯……”因为本来就是个借口,所以沈述安也有些不好接话了。
“他最近忙,顾不上你的事,所以托我来问问你现在的情况,自己一个人日子很不好过吧?”沈述安也不想扯上叶允琛,可若没有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做幌子,少女恐怕一刻都不会多待。
听到他不紧不慢的温和话语,林卿歌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自从母亲去世后,她一个只会绣花画画的小姑娘守着空空的宅院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要自己戴着面纱或者往脸上抹点脏东西去买食材,要自己做饭,要自己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有人敲门都会吓她一跳,有小流氓从外面吵闹叫嚣她更是死死抵着门,大气都不敢喘。
眼见着最后一点钱财要用完,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还好。”少女的教养不允许她在陌生人面前露怯,她说不出自己窘迫得快吃不上饭、每天害怕得不敢睡觉这种话。
看她双手绞得死紧、忐忑不安的样子,沈述安声音放得更加柔和了。他长相俊秀,气质出众,容易让人有好感,声音更是温润如玉,刻意温柔的话几乎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
“你不用害怕,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述安,描述的述,安稳的安。你若是看过华报,应该会知道我。”
很不巧,林卿歌并不关注报纸。
“我家住在城东沈宅,父母都是城里有名有姓的人,你不必害怕我骗你。”沈述安笑了笑,继续道:“世道艰难,一个弱女子恐怕难以谋生,不如你每天来我这里帮我校对文章,做些简单的抄写工作吧,我会付你报酬。”
林卿歌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
终于又对上了那双温和的清澈眼眸,里面只有诚挚的善意,不是施舍,没有算计,只是单纯想帮她。
她正愁如何谋生。
“可……可是,我虽识字,但读的都是些论语孟子,我不通时事,也不懂报纸,你的工作我真的能胜任吗?”
“可以的。”
男人点了点头。
两人聊了些关于工作上的事,定了时间和报酬,到最后,林卿歌忽然问他——
“是叶家少爷让你帮我的吗?”
沈述安轻笑:“不是……是我自己想帮你。”他没道理做好事不留名,那是圣人,不是他。
男人坐在椅子上,离她不远不近,是一个很有分寸的距离。他脊背挺得笔直,坐姿端正,气质却很是柔和,似乎在努力不吓到她,说话的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却又坦坦荡荡。
沈述安只是莫名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帮她。而且……从这姑娘的谈吐仪态来看,她并不像是一个顽固守旧、迂腐不化之人,只是有点女子的害羞矜持,倒显得难能可贵。
叶允琛那些贬低刻薄之语回荡在脑海,让他很不舒服,为了压下这种不舒服,他就这么做了。
少女似乎终于相信了他,盈盈美目微弯,她轻轻抬手,指如葱根,指尖抚上面纱,轻轻一勾,那薄薄的布料就被取了下来。
她欠身行礼,声音低柔却满含感激:“谢谢沈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争取做好这份工作的。”
话语如风过耳,沈述安听了个寂寞。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什么身份什么帮助什么工作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只有那张生动昳丽的脸,猝不及防而又根深蒂固地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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