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与妻儿团聚后,他就一直想换种方式报答陈叔的恩情,于是来到皇城,卖掉了名下的几间铺子,将得来的银子赠予了陈叔一家,送他们远走高飞了。 此刻无“债”一身轻的他,站在山涧中,望着周家阁楼的方向,不知该不该去跟周芝语打声招呼,这次离开,就是经年久别了。 他自认是个浪子,不会强求一段感情,也尊重周芝语的选择,但不知为何,彻底放下比想象中要难得多,或许是在过去相处的数百日里已形成了习惯,习惯她的存在了吧。 可也知道,周芝语对他的依赖,是在最迷茫的情形下滋生出的,与对卫岐的那种心动全然不同。 思量许久,他来到周家的门前,徘徊到日落,最终也没有扣响那扇紧闭的大门。 夜风和缓,吹起他的长衫,也吹灭了一阵阵的冲动。 这种年少时才有的冲动,在经历了沉思、纠结、不甘和犹豫后,化作了随风散去的一声笑叹。 这个灵活转动折扇的男子,在皎月之下,静静离去。殊不知,自从他出现在大门前,就有一抹倩影躲在阁楼上遥遥凝望,直至天色黑沉才收回了目光。 虽视线扭曲模糊,但她笃定,那会儿徘徊在门外的人,就是唐九榆。 无论何时,在她的心中,唐九榆都是一轮能照亮她视野的骄阳,可如此优异的唐先生,有属于自己的似锦前程,不该被她这个内里早已千疮百孔又心有所属的人绊住脚步。 ** 白露时节,麦香与桂香交织,漂浮于秋阳中,沁人心脾。 经过夏的直晒,一阵阵阑风伏雨,给人们送来了亢爽和清凉。 裴衍带着妻儿与湘玉城道了别,踏上了寻药之旅,在麦浪翻滚的田园,体验起不同的人生。 雪霖已经断奶,为了让孩子吃些蔬菜瓜果,秦妧收起了车里的零嘴,拉着裴衍去溪边捞鱼,想要在傍晚给孩子熬上一锅鱼肉汤。 在田边老农的手里买好蔬菜,秦妧又借了捞鱼的网兜,等拿到溪边时,见裴衍已脱去布靴、卷起裤腿,赤脚下水了。 “当心些,给你。”将网兜递给裴衍,秦妧蹲在溪边开始指挥,“石头下面有很多。” 雪霖也学着娘亲的样子蹲在地上,紧张地看着爹爹忙前忙后,还配合着不停拍手,可拍来拍去,却发现爹爹一条也没抓到。 小小的孩童“咦”了一声,尾调上扬,不解地看向娘亲,然后做出一个令人忍俊不禁的动作—— 站起身,岔开脚,啪叽捂住了娘亲的嘴,还嘟起嘴,“嘘”了一声。 秦妧拿开儿子的手,尴尬地摸摸鼻尖,自觉地不再指挥。 不过,连儿子都发觉出是她指挥有误才抓不到鱼的,溪中的男子怎会甘愿听她“差遣”? 见岸边的小妻子不再乱指挥,裴衍暗暗提唇,眸光渐渐认真起来,没一会儿就捞了十来条马口鱼。 坐在岸边穿靴时,余光扫到小妻子靠了过来,好笑地问道:“不是要一展厨艺?为夫将食材都给你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秦妧用肩头撞了撞他,“我乱指挥,你也听令?” “娘子是要养家糊口的,为夫还需听话才有肉吃。” 吃肉...... 不知是不是这段时日两人太过放浪,秦妧一时分不清他是字面的意思,还是别有深意。 察觉出她有会错意的可能,裴衍反手撑在岸边的鹅卵石上,朗笑起来,笑声震动胸膛。 看得出,自从脱离了裴衍这重身份,他像是焕发了新生,整个人落拓清朗了许多。 秦妧被笑得薄了脸儿,伸手去掐他的面颊,“不许笑。” 裴衍止住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时辰不早了,别让雪霖饿肚子,去做汤吧。” “熬糊了怎么办?” “那你们娘俩只能吃干粮了。” “你呢?” “喝你的汤。” 那嗓音含着浓浓的宠溺和包容,那身影融入秋日晚霞,使秦妧即便在羁旅的路上,心也是安稳无忧的。 她点点头,“我厨艺还可以,你放心。” “嗯,好。”拍了拍妻子的腰,裴衍朝雪霖招招手,等小团子一蹦一跳地靠近时,伸手一捞,带着小团子倒在了溪边,欣赏夕暾之恢弘、聆听遏云之美妙,彻底适应了新的身份。 也许心怀爱意、知足常乐,处处都可随遇而安。 雪霖躺在爹爹的手臂上,笑嘻嘻地蜷缩着小身板,眉眼与秦妧极像,带着股慧黠。 当闻到鱼汤的香气后,裴衍抱起儿子走到篝火前,浅尝了一口汤汁,“鲜美。” 甭管是不是真话,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