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后，宫人们又在正殿摆了椅子，请晴翠坐了，大礼参拜。

晴翠早听嬷嬷讲过宫人拜见新主子的礼仪，那时她一心想当宫女，学得很认真，如今坐在上头被人跪拜倒不好意思了，忙说：“起来，大家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后，秦少使便指挥着大家预备晚间的布置，两个仆妇与两个小太监去前头茶水房打热水，秦少使小心地说：“不知御女娘子今晚可要沐浴？”

晴翠想了想：“咱们这里现在没水房，热水得从陛下那里要，陛下今晚也住在这里，总不能跟他抢热水用。少打一点来我擦擦汗就行了。反正陛下都说了，最晚明天就有了。”

秦少使松了口气，笑道：“方才奴婢已看过侧殿，炉灶都是齐全的，明天只要送来柴炭水壶就能用了。”

秦少使带着宫女们忙前忙后，伺候晴翠洗漱完毕，又安排值夜。因是头一天，秦少使分外上心，司闱处走后她又仔细检查一遍宫门，内管事陆仁嘉迎上来道：“秦姐姐放心，今晚我在外头守着，一应门锁灯烛都不必担忧。”秦少使笑道：“有劳陆公公。”“哪儿的话，咱们有幸一处当差，自当齐心协力才是。”

回到卧房，晴翠正坐在床上摸被子，秦少使近前笑道：“娘子夜里喜欢掌灯还是熄灯？”

“嗯？哦，嬷嬷，我不用掌灯，宫里头用度都是按照等级来的，我看灯烛也不多，往后陛下不来的时候，咱们还是省点用吧。”

秦少使应了，将其余灯烛都灭了，只留外间门口一盏小灯，又对晴翠说：“今夜奴婢带着春花在外间值夜，娘子夜里要茶要水只管吩咐，要起身的话说一声，等奴婢掌灯过来请，免得黑灯瞎火看不清。”

“好，有劳嬷嬷了，”晴翠也知道宫女上夜的规矩，她如今不困，便盘腿坐在床上与秦少使闲聊，“哎，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宫里头房子都这么大，要住好多人啊！”

秦少使笑道：“其实也不全都住在这里，宫门下钥之前，夜间不当差的会离开主子所在的寝宫。”

“哎？那他们住在哪里呢？”

“小奴才们没多少钱，通常住在大宿舍里，入宫年岁久了攒下一点钱，有的人就在宫外头巷子里买个小房子。这样不当差的时候就可以回自己家住着。现是在行宫，附近的好地都被王爷公主和大官们圈起来盖别院了，奴才们都在行宫里的宿舍住。”

晴翠好奇地问：“那嬷嬷，你在宫外有房子了吗？”

秦少使摇头笑道：“都说长安米贵，居不容易，奴婢一个低等仆妇，能来伺候娘子已经是不知几辈子修出来的福气了，哪有钱买房子呢？”

晴翠点头叹气：“说得也是。我要不是遇到陛下，恐怕连给京城富户做个丫头人家都不要。”

秦少使恭维道：“娘子洪福齐天，命里该着做贵人，这是奴婢们羡慕不来的。”

晴翠有些不好意思：“嬷嬷，你不用总是自称奴婢啦！往后大家一起过日子，没外人的时候还是轻松些的好。”

秦少使觉得这主子脾气不错，更想好好表现：“娘子心善，可奴婢怎么能不守规矩呢！”

晴翠说：“我在陛下面前老是我啊我的，他那么大一个皇帝都没介意，那我干嘛老端着架子对别人呢？”

秦少使更高兴了：“多谢娘子。”

两人闲聊到打更时分，秦少使催着晴翠睡觉：“明天还有得忙呢，娘子该休息了。”

晴翠抱着被子发呆：“我不太想睡。”

“为什么呀？”

“我怕这是个梦。”

秦嬷嬷忍不住笑了：“娘子，这是真的。快睡吧。”

早上醒来，睁眼看着精美帐子愣了半晌，晴翠才想起昨天的经历，摸摸顺滑微凉的被子，听着外头清脆的鸟鸣，晴翠悄悄伸了个懒腰。

秦少使听得里头动静，轻声问：“娘子可是醒了？”

“嗯？哦，嬷嬷我醒了。”

秦少使便唤人一同入内服侍晴翠起身。

晴翠睡了一夜好觉，下床时脚有些软，秦少使担心地问：“娘子可是不舒服？怎么走路不稳？”

晴翠很不好意思：“我以前睡在地上，能铺点稻草就很好了，路上在驿站睡的床很舒服，入了宫床又软被子又轻，还没有发霉的味道，我以为这就是最享受的了。但这里这张床比绣芳宫的还好，我躺在上头就像躺在云朵里，软乎乎的，轻飘飘的，睡了一觉骨头都松了，现在有点头重脚轻的。”

秦少使方松了口气笑道：“娘子睡几日就好了。奴婢睡惯了打谷院子的床铺，今早起来时候也是觉得陷在里头呢！”一边说，一边又把她扶到梳妆台前坐好，给她揉腿。

两人连着春花秋月，都是从苦地方进了玉露殿，倒是格外有共鸣，四个人叽叽喳喳没聊几句，竹香奔进来禀报：“娘子，奉圣夫人来了。”

晴翠不解：“奉圣夫人是谁？”

“是我，御前当差的何嬷嬷。”外头一个和蔼的声音响起，晴翠抬头看时，其余三香已簇拥着一个老妇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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