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倾从不怀疑自己挑剧本的眼光。
现在也依然笃定,这是一部比夏天隔夜饭还馊的烂综艺。
剥离资方为了捧人的根因,这档综艺从剧情设计到服设道化,甚至嘉宾,无一例外没有一处值得推敲的点。
两年前为什么明知这档综艺会摧毁他的星途乃至人生,还是义无反顾地接了。
因为对面坐着的男人,是他曾经在心中暗暗发誓要用一生去报答的恩人。
在这档有剧本的探险类恋爱综艺中,他出演了一个极不讨喜的角色:
手贱,嘴碎,贪财,别人都在解谜走剧情,他为了傍上娱乐圈长期饭票无所不尽其用,多次被男主啪啪打脸的同时充当一个合格的炮灰对照组。
都说全靠同行衬托,相较于他这样一个千夫所指的角色,他的堂弟萧榕则在这档烂综艺中杀出一条血路,因其和善温柔、有勇有谋的人设疯狂圈粉、一夜爆红,各路导演纷纷抛出橄榄枝,大热IP应接不暇挑的他一度花眼。
那时的时倾还在安慰自己:
没关系,我本就是受姑妈之命为了照顾萧榕才进的娱乐圈,绿叶衬红花,是我的责任也是义务。
从时倾因为这档综艺黑上热搜那天起,墙倒众人推,黑料不断,有人曝出了他的艳.照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也红了,不过是从一个籍籍无名的糊咖成了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笑谈,就连走在路上都能被熊孩子扔石头,笑他不要脸。
时倾这一生,幼时父母早亡,没人可怜他这个遗孤,反而提起他都是“克父克母克全家,八字不硬勿靠前”;
同僚提起他,表示:看着不像是演的,这人两面三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最好别深交;
网民提起他:艳.照都让人看光光,还有脸继续留在娱乐圈我是没想到;
以及眼前这个他曾经视作人生唯一光明的仰慕之人,也会不耐烦地问他:
“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但凡你有你弟弟万分之一的高风亮节,我都不会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最后,他为了躲避熊孩子丢来的石子,不幸卷在车轮下,结束了仓促又黯淡的一生。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ALning娱乐公司的老总宁海桥。
当年时倾的弟弟萧榕做练习生时,姑妈担心他被坏孩子欺负,勒令还在读大学的时倾退学给弟弟做助理照顾他饮食起居。
某次帮弟弟对台词,恰巧宁海桥下来视察新人,认为他台词功底优秀,外形清俊,问他愿不愿意顶替弟弟出演这个角色。
截胡了弟弟的角色,时倾始终心中有愧,发誓要对弟弟掏心掏肺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对于弟弟的要求也向来是有求必应。
宁海桥给了时倾机会,给了他钱,还给他安排了宽敞明亮的住处。
时倾到现在都记得,他离开姑妈家那个狭窄昏暗的储藏间,来到这个位于市中心高档地段的住宅区时,望着透进明亮干净阳光的窗户,脑海中浮现了宁海桥的身影。
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所以一旦受人好处,便想加倍报答。
后来才知道,人是会变的,人心最简单也最为最复杂。
“考虑好了么。”对面的宁海桥见他迟迟不作声,又问一遍。
时倾久久凝望这份综艺合约,低垂的睫羽产生了微弱的颤动。
良久,他抬起眼眸。
不似这个推崇白幼瘦时代喜欢的湿漉漉的小鹿眼,他细长的眼尾、精雕玉琢的五官,和温婉柔和不沾边,透着一丝暗度生风的攻击性。
时倾抬笔落下自己大名,笔走龙蛇,丝毫不拖泥带水:
“承蒙宁总厚爱,还肯给我这个糊咖工作,我当然,甘之如饴。”
一朝重生,重回刚出道那年,再次踏上这条使他永世不得翻身的老路,时倾只是想告诉那些围在路边看好戏的人:
我回来了哦。
*
下午两点,乌云承载不住水汽,大雨倾盆而下。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宁海桥对时倾提出要收回房子,因为这两年他没给公司带来一点利益,公司不可能养个吃白饭的还在黄金地段帮他交房租。
所以那时身无分文的时倾只好滚回了姑妈家,那房子里没有一样是属于他的东西,哪怕只是下雨天用以遮头的一把伞。
一进门,熟悉的哗啦声传来。
时倾拿了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抬眼朝客厅看去。
一切都没有改变。
姑妈已经退休,三五不时就会喊一帮大叔大婶过来打麻将,她人菜瘾大手气还差,打十圈能输九圈九,输了钱,就腆张脸伸个手,粘毛赖四两肉:
“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好,我手气旺了一下午,你一回来我就给人放个大炮,赶紧拿钱来。”
时倾哪有什么钱,二八分的霸王条约捞走他大半片酬,去掉税款后还不如便利店兼职赚得多。
就这点钱,全堵了姑妈这大窟窿上。
“你儿子不是有钱么。”时倾反问。
姑妈没等说话,对面大婶接了话茬:
“人家小榕混得好,当然要靠钱生钱,在娱乐圈混饭吃哪头不要打点。再说,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