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不知何时船舱外竟落起雨,雨声淅淅沥沥坠入长河,远眺山峦如染墨色,雨幕群山交织成一幅山水画卷。
兰若仪攥紧掌心同他对视,不避不退,想要看清他眼底的情绪,然而能够窥见的只有一片深沉不见底的墨。
半晌,面前公子唇角勾起一抹笑,声音一如既往温和:“卿卿,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他看上去没有半分异样,到底是事实如此还是他伪装的太好?
兰若仪深吸口气正欲再说,桓瑾却看向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宋氏和莺娘:“你们先出去。”
莺娘早就知晓此事不言不语,倒是宋氏有些惴惴不安:“世子,七娘她关心则乱,请你莫要为难她。”
“我从未为难她,嬷嬷多虑了。”桓瑾扬唇,笑不达眼底,幽深眸内竟裹挟着几分不易觉察的犀利冷锐。
“嬷嬷你先出去吧,我还有话想和世子说。”
顷刻间,兰若仪就换了对桓瑾的称呼。宋氏不安看了一眼他们二人,只得拉着莺娘慢慢退了出去。
她们二人一走,房间的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沉寂,兰若仪抬首看向他,极力克制心底的愤怒:“她们已经走了,现在世子能开口了么?”
“世子?”桓瑾搭下眼帘,眸底浅浅光晕流动,“先前不是说让你叫我瑾初?你都忘了?”
“那你就告诉我真相!分明是你说要引出那群贼人,可为何我们一路平安无事,反倒是莺娘她……”
“所以——你就为了莺娘生我气?”桓瑾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好笑,“有温酒在,她不会有事。”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让莺娘受伤?我不相信护卫察觉不到异样不会及时赶到,偏偏在她被砍了两刀以后才到,你说为何这个时间会这般凑巧?如果说这一切不是你蓄意谋划怎会如此?”兰若仪越想越感到心寒,“世子的盘算,就是让一个无辜弱女子替我去承受这些吗?”
“不然呢?这种戏码只有最真实才能让幕后之人露出马脚,卿卿,若是假装受伤反倒更容易引起他们怀疑。”桓瑾口吻玩味,深深凝了她一眼,“我才是你的夫君,你觉得我忍心让你受伤?”
没错,世子说的不假,他不忍心让她受伤,所以让别人伪装成她,就算莺娘当时几近奄奄一息,恐怕他也不会皱眉一下。
她以为萧琮征战沙场多年,纵然太多性命在他眼前殒落湮灭成灰烬,他依然能够敬重他人性命或者有悲天悯人的情愫,可眼下看来他这分明是毫不在意的漠然,是可怖的漠然他人性命。
不知怎的,从心底蔓延而上的寒意几乎要将她冻伤,破天荒的,她想这真的是镇南王世子萧琮吗?是那个一身荣光守护南国疆土的好儿郎吗?
第一次,她竟产生这样的怀疑。
“卿卿……”
桓瑾轻声开口,眼眸划过一抹冷冽寒芒,他收敛得极好,语气温和如初。
“世子,我想休息了……”
兰若仪不想再和他多言,或许世子并没有做错,只是从他的角度来看——然而,她无法接受。
桓瑾深知事情发生了变化,此时就算多说什么也无异,左右都在这艘船上,等到了北国,就算她知道真相亦无从可逃。
“卿卿不必愧疚,此事都是我做的,若是真要怪一人那就怪我好了。”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桓瑾做过的事情就从无愧疚过,他看穿兰若仪的心性太过良善难免自责,因此临走之前又说了这句。
果然,兰若仪听后唇角紧抿,她的心像是漂浮不定的海浪不曾平息,分明先前因为莺娘之事对他的失望,可现在又因为他这句话动摇心扉。
他是在乎自己的,可是却不会在乎别人。
……
宋氏和莺娘老老实实守在外头,宋氏本想听上一两句,可隔着一扇木门,兰若仪和桓瑾的声音又压得极低,因此听不见里面的半分动静。
“莺娘,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七娘的那句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宋氏索性直接去问莺娘。
莺娘苦涩一笑:“嬷嬷不是应该也能猜出来吗?我们和世子他们兵分两路试图引出刺杀之人,世子不忍女郎受伤,实则让我假扮成女郎,为了取信他们。”
其实莺娘早就想到这些,只是从始至终话没有说的那么明朗。宋氏虽然心有疑虑但是并没有亲口证实过此事,因此当她听完莺娘的话后整个人陷入许久的沉默。
“世子……竟然这般做?”
她错愕于世子的算计,更讶异于他为了兰若仪竟做到如此地步。即便兵分两路,可若是不慎被刺客们觉察到,届时世子也会遭遇危险。只是她看着兰若仪长大,女郎心性如何她再清楚不过,恐怕已对世子生了芥蒂。
此事当真……难办呐!
“嬷嬷也觉得牺牲我之命护着女郎是对的吗?女郎的性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
莺娘哪能看不出来宋氏是何人,她桩桩件件护着兰若仪,甚至兰若仪的性命更高于她。而她莺娘不过是卑贱出身,能苟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宋氏沉着面色道:“莺娘,我警告你一句,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是谁给你的,更别忘了雪山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