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午后，康熙派人请茉雅奇去了澹宁居，此处为康熙在畅春园日常理政之处。

茉雅奇请了安，抬头见康熙难得没处理政事，而是闲坐在榻上看书，看似悠闲，实则眉头紧拧，似有心事。

“坐这儿。”康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叫她过去。

茉雅奇坐下，询问，“皇上为何满腹心事？”

康熙无意隐藏，长长叹了口气，“朕是有点失望，朕自问登基以来，政事上从无懈怠，唯独在教子一事上甚是失败。”

茉雅奇静静听着，没开口。

康熙却看向了她，“当日派人行刺你的人有了着落。”

茉雅奇心中一跳，她早已有所猜测，只是想不到康熙会如此快地同她说起，是不打算替那人瞒着了吗？

从康熙方才那句话她就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为真。

康熙握住她的手，“朕方才与胤礽谈了谈，知道了一些事情，也更了解胤礽满腹的怨恨，朕对他失望，却也愧疚，是朕没教好他，没能及时解开他的心结，倘若朕再用心一些，便不会与他走到今日。”

茉雅奇并未露出意外的表情。

康熙皱了皱眉，“看来你猜到了。”

茉雅奇别过脸，“臣妾无心与太子计较，但臣妾想知为何，臣妾从未得罪过太子。”

就算她想计较，那好歹是太子，即便康熙失望，也还是他辛苦培养多年的嫡子，康熙岂会由着她一个嫔妃怪罪太子？

她就想弄清楚原因，是因为她的儿子们吗？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康熙深深看她一眼，道：“朕仔细问过，保成从小没了额娘，惦念他的额娘，久而久之心怀不忿，怪朕太苛责，他不满朕忘了仁孝皇后，处死了索额图，更不满朕对你们母子太过在意，从而让朕愈发对他冷淡。朕知他误解了朕，误解了你们母子，朕无法向他说明白，事已至此，朕无计可施，但他再糊涂，始终是仁孝和朕唯一的孩子。朕希望你忘了此事，原谅保成这一次，朕已经对他失望，但抛去这些，朕亦有过错，是朕害他越走越远，不肯回头。朕不知保成能否谅解朕，但朕希望再给他一次机会，对得住仁孝为他的付出。”

康熙难得再唤起太子的乳名，是真的被太子说动，愧疚了？

“皇上对太子有愧，臣妾理解，臣妾不敢对太子有怨，只是此次是太子妃救了臣妾一回，否则臣妾今日焉能有命？胤佑胤禟和嘉宁将再无额娘，皇上可能理解臣妾的后怕？”

她不怪罪太子，但不代表她要听话地原谅。

她很珍惜自己这条命，这次是侥幸，以后呢？她的孩子也需要额娘，尤其当时嘉宁也在，倘若受伤的是嘉宁，她绝不原谅，康熙还能说得出这种话吗？

康熙呢喃，“太子妃……好在太子妃救了你，否则朕不会宽恕了保成，你放心，朕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朕给他的机会够多了，这是最后一次。”

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茉雅奇识趣得不再多言。

……

毓庆宫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太子妃被迫后退，碎瓷片险些落到她脚上。

她停住后退的脚步，抬起眸，冷笑一声，“太子何必这般恼怒？臣妾何时得罪了您？”

一向温良恭敬的太子妃突然变了，太子却无暇在意，他怒极，“进了这毓庆宫，当真是委屈你了，孤让人好好伺候着你，让你好好做这个太子妃，原来太子妃心里怨着孤。”

太子妃小心翼翼躲过那些碎瓷片，离得太子更远一些，挺胸抬头，“太子是允许臣妾好好当太子妃，所以臣妾对太子并无怨言，只是想劝太子莫要后悔莫及，臣妾是在帮您，您怎能不识好歹？”

太子怒极反笑，“帮孤？就是千方百计让人查到孤的头上，好让皇阿玛更厌恶孤？孤不明白，这对你有何好处？你是孤的太子妃，孤倒霉，你就能好了？”

太子妃冷静得过分，“此刻皇阿玛只是埋怨您，倘若那件事成了，您以为皇阿玛能让您继续做这个太子？谋害母妃是小事，可您的行为不单单是谋害母妃，这已经犯了皇阿玛的忌，您就不懂吗？”

空气一阵死寂。

太子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最终咬牙，“孤小瞧了你，你以为皇阿玛当真会将孤如何？”

太子妃别过脸，“臣妾不想管太子的私事，也不稀罕当这个太子妃，只想和孩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倘若太子不答应，休怪臣妾忤逆太子。还请太子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们留一条活路，臣妾绝不会再管太子的事。”

原本还维持着表面相敬如宾的夫妻此时彻底撕开了假面。

太子妃又如何？一个不得宠的太子妃，一个被侧妃瞧不起的太子妃，当的有何尊严？

太子已然被废了一次，再来一次还有活路吗？

她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想陪着太子一块儿死。

就算能留着命，她也不想再时时刻刻面对太子的宣泄，羞辱。

太子最终怫然离去。

太子妃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脸上犹有后怕，默默红了眼眶。

雍亲王胤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