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便敢大着胆子来解释。
“琏二叔不常听这个,许是忘了,这个曲目出自《西厢记》,算是里头有名的。”
“原来如此。”
说起《西厢记》贾琏便懂了。
他确实是不常听这个,只觉得既然都是说些情爱的,听《西厢记》倒不如《长生殿》来的干脆。
见贾琏不来板着个脸,贾蓉一时间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了,忙是提着酒壶过来,先请了贾赦和贾政,然后再到贾琏身边敬酒。
“琏二叔公务繁忙,终日操心的是国家大事,平日里见面都少了,侄子这杯是难得敬您的。”
贾琏顺手接过吃完,再道:“也别拐弯抹角的放屁,坐回去吃酒就是了。”
贾蓉连连应声,再劝了一杯,才欢喜坐回去。
如此,西楼下的宴席气氛也便不再僵着,慢慢有了说笑得趣之声。
幸亏贾琏这般发了话,往前那真是天见可怜的时候。众人也不知他西府琏二爷是对贾家男丁有偏见还是怎的,凡是请他来的筵席,多半就要中途闹起来,即便不闹,也难以乐呵起来。
……
贾琏自己享用了些小菜垫肚,又猛吃了几杯酒,稍稍有了些醉意上头。
再听桌上不知谁人说,正楼那边是贤德妃娘娘提匾,正让几位姑娘对照着写诗。
这话叫贾琏听得几乎笑出声来。
他可是知道,昨夜三春她们几个是连夜想的诗稿,没料到今日却要从头写起,也真当贾府里的姑娘都是曹子建了。
贾琏闷头吃酒,正有些自娱自乐时,目光中便见得正楼那边下来了个太监,寻上早候在那儿的贾蔷要戏单点戏。
又有个太监,抄录了上面写完了的那些诗,送到这边给贾政看,几人自然是一番评点称好不提。
不多时,正楼前戏台上,一众买回来的女戏子便咿呀开唱。
园内更是热闹了起来。
贾琏在西楼下侧耳听了几句,嘴里念叨一二,却是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掷落了酒盏。
“怎么能赶着唱这一出?却不是那游园惊梦?”
贾政已移交了诗文,皱眉道:“多半是娘娘亲自点的,自有道理在,你若不胜酒力,便莫再受劝了。”
“洒家竟能不胜酒力?”
贾琏无言坐下,将杯子捡回来,复灌了二两酒水入肚。
戏台上唱的是《豪宴》,名字虽然对上了今日,却是极名不符实的一目戏曲,在元春省亲这夜多少显得唐突。
戏中当真是宴无好宴,宴席作罢,苦主即家破人亡。
贾琏在西楼下越听越觉得刺耳,面上阴沉如水。
待得这番曲目唱完,贾琏举着的酒也不吃了,只盯着戏台上的动静,两眼如钩。
少倾,龄官、芳官等人换了戏服登台,另唱出一出。
声乐一响,词不过一段,贾琏便已是认出了这出戏的来历。
《长生殿》中《乞巧》一目。
乃唐明皇哀思死在马嵬坡前的杨贵妃。
却巧得很,今日这处也有一个贵妃!
贾琏冷笑一声,悄然放下酒杯,就要起身来。
“你去何处?”
贾政尚未吃醉,这时忙一手按住贾琏。
贾琏本想托话说酒吃多了要去解手,但话到了嘴边,却是绕成了:“——有事要再去拜见贤德妃娘娘,与二老爷并无挂碍。”
“来呀,这蠢物吃醉了,无缘送别娘娘,抬了他出去!”
贾琏闻声转头过来,见这话却是大老爷贾赦说的。
观这神情,该当是和二老爷贾政事前早就说过的,大老爷这时才反应的这般及时。
见贾琏望来,贾赦冷哼道:“又由得你这畜生怎样胡来?须得不能连累我,这事老太太也是点了头的,带下去!”
林之孝酒席也不曾去吃,早就领了一伙半大小厮在这,这时闻声上前来摁住贾琏。
“琏二爷,且容小人得罪了,看在娘娘往前在府里的情面上,烦请莫让娘娘并我等为难。”
“放你的狗屁!”
贾琏反手挣开,甩出一巴掌,打得清脆作响。
林之孝眼冒金星,身形踉跄倒地。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强压我的臂膀!往日在荣府你夫妇唤做天聋地哑,如今倒是学得人伶俐口舌来卖弄了?忘了当初被赖大压着,你夫妇两个只会终日奉承我和凤姐儿的事!”
“当年不曾长眼,攀了高枝忘却半个主子,今日旧主就教你开眼!”
贾琏说着,还要上前去动手。
二老爷贾政这时过来,亲自来两手攥着贾琏举起的手臂。
“别胡闹了!真出了什么事,你要气死一家老小才甘心不成?”
“我胡闹?也好过你只会隔着卷帘哭!原来和宝玉并无二样,当真是犬父养得好犬子!”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二老爷往日虽说迂腐之余亦是愚钝,但好歹各处胜过大老爷贾赦不少。但今日贾琏来看他,却是如何也免不了这满心嫌弃。
就说这时,若不有个男儿去细细问了,大姐元春被皇后宫人把持到什么地步都未可知。宫内比官场又差到哪里去,哪里有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