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她还有一堆奏折没有批阅呢。这些批阅完了,天一亮又会有新的送过来。沈棠坐在桌案前,一脸的苦大仇深,恨不得双手抱头呐喊。
“西南这帮挨千刀的——”
君臣磨合多年,康国这边官员都知道奏折要写干货,不能写废话,字迹要工整,不能龙飞凤舞,治下母牛一胎三宝、八旬老妇产女生子、七旬老汉不敌青年遗憾失身……诸如此类的奇闻轶事能不写尽量别写!沈棠下了力气纠正文武百官,这些年好转不少。
万万没想到,西南这边有过之无不及。
书写内容离谱枯燥也就罢了,还有用方言写奏折的,沈棠拧着眉头念半天不知道什么意思。这还不算,十个官员能有十种奏折模板。负责抄录奏折的官吏个个怨声载道。
“简直是倒反天罡!”
这一仗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掏钱重建还要死一堆的脑细胞。
沈棠双手痛苦捂着脸,刚哀嚎两声就止住声音,挡在眼前的手指岔开指缝,是顾池在探头探脑。瞧见殿内没有栾信身影,得了沈棠眼神示意的他大步踏入:“栾公义怎么不在?他就这样将主上抛下,让您一人面对这些奏折?臣就不一样,愿与主上共苦。”
他都不提同甘了。
沈棠戳穿他:“直接说担心不就行了?”
顾池将冰凉双手往烛火上凑了凑,烤火取暖,待手指不那么僵硬,双手再互相揉搓几下:“担心作甚?不信旁的,总该信主上。”
哄人本事有一套,谁碰上不迷糊?
顾池就疑惑了,有这本事怎还寡身一人?
合着一身功力全用在臣子身上?
“既然要跟我共苦,那你替我写封信。”
沈棠毫不客气差遣顾池。
顾池那一手字比沈棠拿得出手。
“写给谁?”
“还以为你要问写什么。”醋劲这么大,也不知道白素怎么受得了,“给魏楼。”
顾池将信纸摊开,讶异道:“给他?”
魏楼的性格不似魏城。
魏城心口不一,嘴上说着这个活不干、那个活不做,身体却很诚实将事情办妥,整体来说是比较可靠的主,魏楼就是心口如一。人家说不肯帮助康国,这么多年还真不动弹一下。要不是自家主上性格好,哪能容忍他将坐牢坐出养老院颐养天年的悠闲架势?
写信给对方,多半要石沉大海。
沈棠道:“嗯,他或许会感兴趣。”
魏楼跟那个姓赵的盟主简直就是俩极端。
后者妄图长生,延续富贵至千秋万代,驾驭天下“愚者”,跟造神也没什么区别。这恰巧是魏楼最为憎恶的,完完全全是老登雷区。这封信送过去,不信魏楼血压不飙。
要是老登愿意出山,他的文士之道绝对能在战场派上大用场。不过,这只是沈棠的一厢情愿,魏楼愿不愿意咬饵上钩,还是未知。
“与其书信相邀,不如直接登门。”
魏楼属于旧时代的人,骨子里还是很讲究的,一封书信哪有登门拜访来得有诚心?
沈棠叹气:“我倒是啊,但人手不足。”
她都天天忙到这个点了。
中部这边突然出手攻打康国飞地,又在边境屯兵,怎么看都是准备干仗的意思。沈棠好不容易从曲国这边争取了休养生息的时间,再不抓紧喘两口气,以后就没机会了。
顾池:“……”
非常现实的理由。
不过——
顾池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还真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这个人跟魏楼还有渊源。
沈棠想不到:“你指的是谁?”
顾池道:“吴昭德如何?”
沈棠:“……”
她良久才反应过来,揉着额头道:“你这促狭鬼,哪天被人砸了御史台,我是一点儿不意外。你怎么想到让吴昭德去送这封信?”
魏楼叔侄当年帮助过高国。
吴贤曾是高国国主。
双方确实有点儿渊源。
不过,这些词组合到一起是不是有点儿地狱笑话的意思了?沈棠都能想象到这差事派到吴贤头上,他能将自己从初一骂到年三十。
顾池忍俊不禁道:“这叫臣似其主。”
他这下梁歪了,上梁就该找找问题了。
沈棠:“……”
她最后还是将差事派给了吴贤。
吴贤上次立了功,本身又是康国的鲁国公,跟康国朝堂之间尴尬氛围消融不少,总算不是朝堂透明人。他跟其他文武,特别是杨公逐渐有了往来交情,不再带着儿女天南地北到处出游。不过,他依旧谨慎小心,不肯给沈棠抓住把柄的机会,存在感极其低。
他也不知道沈棠怎么突然想起自己了。
等他看到差事内容,顿时有了骂娘冲动。
他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沈幼梨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让他去见魏楼,尽量将人请出来?沈幼梨在下令之前就不听听她自己说的什么鬼话?简直丧心病狂啊!
吴贤的脸气到扭曲狰狞,颜色切换自如。
最后,他还是生了个窝囊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