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蹙着眉, 比起三千年前,君无心简直换了一个作战风格。
他现在还记得,在国师殿初遇时来自对方的绵密剑光,在卧雪的加持下快而狠,绚丽又满含杀机,令人根本无法应对。
可此时此刻的师尊, 不论飞剑如何在天际与云海之中席卷,那抹玄衣却始终身姿挺拔地负手立在一柄光剑之上,没有任何出剑的意思。
沈知寒望着他身侧幽幽悬浮的木剑,心头骤然一揪。
——当时在堕神天渊之中,他记得师尊的剑断了。
每一名剑修,都会分出自己一缕魂魄来与自己的本命剑绑定,也就是俗称的剑魂。
剑魂可以使自己的剑用起来好似身体的一部分, 可当本命剑受损, 对一名剑修来说便是几乎可以危及生命的大事。
卧雪断了, 君无心魂魄必定动荡。
不知当初的玄玉仙尊慕清云用了什么办法使自己的爱徒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且还成功达到了世间无人能及的修为高度,可君无心此刻在背负着世界枷锁的情况下与实力相差不大的风不悯对峙却不拔剑,便充分说明了一点——
他没有重铸卧雪。
灵力凝结的光剑与魔龙在半空中碰撞纠缠,沈知寒抬头望着, 却因风不悯所设屏障之故只能看到二人唇瓣在动,却听不见外界传来的任何声音。
他骤然有些担忧。
若是如白树所说, 师尊现在应该已经遍体鳞伤, 怎么能如此与风不悯长时间搏斗?!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二人才行!!!
沈知寒的大脑在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高速旋转起来, 可就在他陷入思考的瞬间,一道带着浅笑的男声却乍然从耳边响起。
“——把我的寒寒还给我。”
馥郁花香也未能阻止一缕极为幽微的龙涎香气飘入沈知寒的鼻尖,他瞳孔一缩,立时转身后退,拉开了自己与身后红衣魔尊的距离。
洞口洒落的天光将谢长留的眉眼衬得竟带着些圣洁柔和的意味,他仰着头,一双利眼却盯着打得不可开交的君无心与风不悯,薄唇微启。
“……不行,他是我的。”
“看来你最近真的是有些欠打……”
“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含着谑意的嗓音在寂静的山洞之中回响,沈知寒惊魂未定地看了他一会,终于领悟到他是在将君无心与风不悯的对话转述给自己听。
“若非答应了他不杀你,你以为我会留你活到现在吗?”
谢长留又说了一句,随即微微偏头,一双含着玩味笑意的双眼却转向了沈知寒:“有趣……”
“原来当年除了我,心肝还在外面惹了这么多桃花,”他佯作可惜地叹了口气,“真是令人难过。”
看着对方眸中幽光,沈知寒背脊有些发凉。
——谢长留他真的没有被夺舍过吗?!当年的小天使太子殿下去哪了!!!
见他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谢长留又是一笑。
金铃微响,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踱了过来,口中却是迟来的问候:“睡得好吗,本尊的心肝?”
纤长手指捏起沈知寒垂在身前的青丝,谢长留微微低头,正巧挡住了他投向君无心二人的视线。
“你看他们,傻不傻?”他笑吟吟道,“风不悯利用本尊将你从无为宗偷出来,却不会想到本尊会再将你带走吧?”
——谢长留变了。
沈知寒盯着他不再含着璀璨星光的沉沉墨眸,心中慌乱却逐渐平静下来,沉声道:“去哪?”
红衣魔尊眉尾一挑,似是对他如此冷静的反应有些惊讶,然而那一缕极难捕捉的异色却霎时被他眸中迷雾所噬,再度变成令人难以捉摸的眸光。
谢长留伸手将沈知寒的细腰向自己一揽,笑得张扬邪肆:“去入洞房——”
“轰!!!”
随着终于不堪重负的爆破之声,光剑与魔龙双双溃散。
君无心仍旧笑得一派悠然,白发纷飞间,一双薄唇却好似浸了霜的花瓣,显得有些异样的苍白。
风不悯线条薄凉的唇瓣一动,正要开口,二人却同时眸光一厉,望向数百丈之外。
却见一红一白两道虹光竟从风回峰之中飞射而出,几乎是眨眼间便消失于蓝天白云之间!
“沉——心!!!”
风不悯金眸冷沉,磅礴怒气骤然升起,也不顾君无心还在立在远处的云端,立时化光追了出去。
风回峰再度归于平静。
被灵压驱散的云海开始逐渐重新聚拢,君无心立在光剑上望着两道虹光离去的方向,却并没有如风不悯一般追击出去。
晶莹叶片从他领口冒了个尖,少年的声音还未传出,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却顺着天际狂风倏忽飘来。
君无心蹙着清隽的眉,唇角却不可抑制地溢出鲜血,将他胸前衣襟染出一大片深色水渍,水晶树叶光芒狂闪,白树立时焦急道:“君无心,你没事吧?!!”
被唤到名字的人捂着胸口,面上终于绽出一抹浅笑。他摇摇头,却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一头从光剑之上栽了下去。
玄衣白发的身影如同一只张开羽翼的黑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