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剑柄尾端,似乎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
不论是材质,还是造型,这柄剑皆没有给人任何有攻击力的印象,反而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沈知寒走到长剑三尺之外,便见“澄霜”两个篆体小字被雕刻在剑格下方。若不细看,根本无法与云纹区分开。
“澄霜……?”
他口中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却有种没来由的熟悉感。他确信这个名字自己从哪听说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从何处了。
风悯之也走了过来,却好似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前者眼看着他像是头撞墙了似的顿了一下,随即被反作用力弹得向后一仰。
沈知寒立即伸手将少年扶住,后者眉头略微蹙起,想必是吃了痛。沈知寒失笑,纤长手指为他揉起额头来。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他力道放得极轻,温声道,“哥哥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
风悯之小脸苍白,被清光映亮的瑰丽金眸动了动,落在了沈知寒柔光潋滟的眼中。
先前一直没来得及仔细为他处理伤口,沈知寒将他额前碎发掖至耳后,定定回望:“有我在,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蹲下身,轻轻为风不悯揭开了一直套在身上的单衣。
少年身上的各式疤痕再度映入眼帘,有挖了肉后用了生肌散又长出的粉嫩新肉,还有取血时被割的刀口,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
可风悯之却极为安静,金眸纯粹,没有感情,也没有杂质。
沈知寒心中再度揪痛起来,他从袖中掏出装着疗伤药的玉瓶,为少年上药的手指却有些颤抖。
“……对不起。”
他抿了抿唇,秀丽的眉紧锁:“若我能早些来,你也不会……”
话未讲完,沈知寒便觉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按在了唇瓣之上。
下意识抬眸望去,却见风悯之的小手不知何时伸了出来,先是止住了他满含自责的话,又在沈知寒抬眸时抚上了他眉心火纹。
少年指尖冰冷,却格外柔软,缓慢又坚定地将他打结的眉心揉得平整如初,又在沈知寒来不及反应时捧住了双颊,随即凑过来吻上了他的眉心。
少年身体寒凉,唇瓣却柔软温热,甚至有些灼烫,使得沈知寒直接愣在了原地。
抬手无意识地摸了摸眉心,却完全忘了手指上还留着药膏,直到被冰冷触感激醒,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再望过去,便见少年已经别开了视线,继续专注地盯起了澄霜剑。
沈知寒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将他身上的伤疤处理完,随即又在广袖之中摸了起来。
他记得,自从收了墨宁为徒后,自己就会常在储物空间备两套无为宗弟子服,此刻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场,可面前的少年却不是小徒弟,而是风悯之。
沈知寒又想起了被墨书成一刀刺入体内时的痛感,还有对方满含得逞与算计的眼眸。
希望师弟或师尊可以代替他将徒儿从黄金台接回吧……墨书成这个人,即便身为人父,也不见得会是个好父亲。
摇了摇头,他将手中雪白中衣抖开,随即为风悯之穿上,系好:“我这里正巧有几件你能穿的衣服,待出去再为你置办新的。”
不知他哪句话又激起了风悯之的反应,少年闻言,竟再度转了视线,落在了沈知寒的眉眼处。
线条有些凉薄的唇瓣微启,沈知寒正为他穿着玄黑外袍,便闻少年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出,去?”
“对,”沈知寒抬眸,对他笑了起来,再度坚定重复起已经不知说了几次的话,“我一定会带你出去,护你一世平安。”
风悯之眸中终于泛起浅淡的波澜,这种感觉很陌生,却令他觉得身心都轻飘飘的,似乎被春季的柔风从头到脚拂过,通体舒畅。
一直绷得笔直的唇线,便在此时沈知寒惊诧的目光中微微上扬——风悯之笑了。
惊喜已经不足以形容沈知寒此刻的心情,他知道风悯之有些自闭,还在想着该如何减轻他的症状,却不曾想少年的转变竟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出去以后,”沈知寒立即趁热打铁,“哥哥就带你去凡间转转,那里很美,好吃的好玩的都很多,你若喜欢我们就全都买来。白日我可以陪你去放舟,游遍天下山水,夜晚时……”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道:“夜晚时,我们就去看灯火,我们可以去万象城,那是人界最大的城池,花灯可好看了。”
他又顿了顿:“我还知道一个地方,那是魔域最高的山峰,拂开云海后,便能见到万里人间,看灯火最合适不过了——对了,那山峰还有个名字,叫‘风回’,好不好听?”
少年静静听着,眸中尽是温暖光芒,似乎真的借着沈知寒的描述想象出来那是何等景致,听到沈知寒发问,他下意识便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道:“好,听。”
沈知寒摸着他的头发,接着道:“所谓‘风回’,便是游风回归之所,正适合悯之。以后在外面游玩够了,我们便去峰顶建一座小竹楼,赏尽万里人间,好不好?”
风悯之又点了点头,清浅的笑容再度现于少年消瘦的小脸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