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众人都说得差不多了,狄鹰扬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内里却透着深深的无奈:“其实我狄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而且相比于各位,我就更不堪了,各位好歹还风华正茂,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可我呢?我今年三十有二,膝下有一子一女,可到今日却还一事无成,只能在禁军里领一份饷银,仔细想来,当真是无颜见人啊。”
虽然他说的是自己,可落到其他人耳中,就让他们不自觉地代入自身,继而焦虑和不甘的心思就越发的重了起来。是啊,现在自己还能在东京城里混着,可几年后呢?一旦家中老人去官,本就和自己关系不是太好的兄长又岂会容自己留在家中?
事实上仔细想来,他狄九哥还算好的了,至少狄家兄弟间关系一向融洽,还不至于真对他不闻不问。再想想自身,却让他们连面前的美酒佳肴和怀中美人儿都提不起半点兴趣来了。
感觉到情绪已经完全调动到位,狄鹰扬才入正题:“其实各位以为我狄九从天武军调来虎贲军是自愿的吗?这完全就是出于我家二哥的安排啊。你们是有所不知,就在前两日里,我便与天武军一个同僚起了冲突,把人都给得罪了,无奈只能抽身出来。而我这名声……最后也只能安排进虎贲军了。
“我二哥还说了,要是我再惹事端,或是在军中有所松懈,到时就不会再为我出头,我怕是连留在东京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各位,虎贲军可算是咱们最后的一点指望了,要是再连这点差遣都守不住,真就只能乖乖回乡,当个寻常百姓去了。”
要是有熟悉这些位衙内的人在边上,怕是怎么都无法相信会有阵阵无奈的叹息从他们口中不断吐出,所有人面面相觑,想说些什么,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虎贲军的情况他们全都了解,试问还有什么法子改变啊?
狄鹰扬一下就捕捉到了众人的心思,稍稍振作了一下精神:“当然,咱们好歹还算是禁军将士,机会也还是有的。最近不就有个孙将军被调来虎贲军吗,他可是在江南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还被朝廷封侯。要是我们真能在他的率领下奋起,说不定就能翻过身来,至少不会如现在般艰难了。”
“狄九哥,这孙途的大名咱们也听说过,可他在朝中全无根底,真能成事?我可听我爹提过,他在朝中可是树敌众多,我们要真跟了他,只怕后患不小啊。”很快地,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不错,而且他真有这等本事,连我们虎贲军也能带得出来?”
“听说他前两日就斩杀了严子良,这等莽撞之人,怕是很快就会被高太尉给革去差遣吧?”
在这一片质疑声中,狄鹰扬却是神色平静,直到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问出一句:“咱们都这样了,难道还怕他会影响了咱们的前程不成?这已是咱们兄弟
眼下最好的机会,你们就真愿意如此放过?”
众人顿时被他这一下问得无言以对,再度沉默了下来。狄鹰扬这时又加了一句:“要是各位兄弟连为自己的前程博上一把的勇气都没有,那我狄九也无话可说,就当今日只是宴请各位吃这一顿吧。”
“九哥言重了,你为兄弟们考虑的心思大家也都明白,不过这事终究有着些疑问啊。而且光咱们有心,若那孙将军无此心,也不是白搭吗?”
“谁说孙将军没这心思了?要不然你觉着今日这顿在樊楼的酒宴是谁张罗的?就凭我狄鹰扬,可还没如此大的面子,能给咱们兄弟包下这么大个雅间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樊楼夜里的雅间有多难要,可不是光出钱就能够的。”火候到位,狄鹰扬终于揭开了谜底。而在旁边房中仔细听着的孙途也是一笑,知道该是自己出场了,也不再作耽搁,大步而出,转身已打开了雅间大门,出现在了已然呆愣住的诸多衙内和公子面前。
“这……”看着这个年岁与自己等相当,但身上却散发着强烈气势的男子稳步入内,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猜出了他的身份,同时心里一个紧张,全都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孙途就这么随意地走到了前方,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上座主位处,这才一按手掌道:“诸位还请坐下说话。咱们今后就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了,就不必如此生分。”
众人看一眼孙途,又看一眼狄鹰扬,神色几番变化,既有吃惊,也有些不快,总觉着自己似乎是被人给耍了。
孙途却压根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再次切入主题:“各位刚才所言,本官听了也颇为欣慰啊,看来咱们虎贲军还是有个奔头的,至少各位还是有心奋起,为自己的前程博上一把的。既如此,我心里就有底了,只要各位真肯听从我的号令,我敢保证,咱们虎贲军必能让所有人在今后刮目相看。来,我先敬各位一杯。”说着,他已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他的身份和气度都摆在这儿,要比这些岁数相当的衙内公子强出太多,举手投足间稳稳压住了场上局势,见他喝酒相敬,不少人都下意识地也端起杯来,而剩下的一些见状也只能跟上,最后全都糊里糊涂地把酒给喝了下去。
孙途见此,笑得更欢了:“好,看来大家也是真把我孙某当自己人了,那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各位刚才所言,我都听了,看似有理,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