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金陵城。
已过巳时,朱勔依旧高卧未起,使得朱府后院的一干下人只能蹑足做事,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只因他们都知道自家主子最忌有人扰他清梦,一旦真惹恼了他,说不定就被活活打杀。
昨夜欢度除夕朱勔宴请了不少城中文武官员,喝了不少酒回到后院又与两名爱妾好生快活了一番,直到四更天时方才睡下,所以直到接近中午,他才悠悠醒来,看了眼外边的天色,便叫人更衣,而后把一直守在门前的亲信管事叫到跟前:“今晚的宴席可都准备妥当了吗?这可是今年第一回宴请城中官员,可不能有所怠慢。”
“老爷放心,小的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酒水菜肴都是准备的最好的,还有城中清音阁的那几个清红倌人也都早早接来,只等客人上门就能开席。”
“好!”朱勔满意点头,这才踏出房门,片刻后又加了句:“到时记得提醒咱把准备好的东西都带上,接下来江南之事还得多仰仗他们呢。”
“小人明白。”话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这管事心里颇觉肉痛,那可是价值几十万贯的财物外加三万多亩良田宅院的地契,差不多都是朱勔多年搜刮的三成身家了,却是要一股脑地全送出去了。
朱勔看出他心中不舍,只是一笑,却未说话,摆手便让其下去忙活了。而他自己则踱着步子,再度筹谋起了今晚宴席上该说些什么,哪些人是该着重拉拢的……
冬天日短,再加上最近又有风雪来袭,这才申牌时分天色就暗沉了下来。此时朱府门前已点起了数十盏硕大的灯笼,将门前大片区域照得与白昼没有什么区别。又过不多时,便有不少车马陆续而来,虽然大宋一直缺马,但对那些当官的来说,弄些个马匹代步还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哪怕因此会让前方骑兵力量大为削减,也是比不了他们的体面的。
很快,这些身着锦衣,气度不凡的文武官员就在门前仆从的带领下怀揣着兴奋与期待进了朱府大门。他们中有不少也参加了昨夜的宴会,并从朱勔口中得知今日会有新年重礼发放。而以他们对朱勔的了解,这位既然出手,自然不会太过寒酸,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直到酉时之后,客人们才悉数到场,朱勔也踌躇满志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随后便是一番虚套的客气话,又让人将今晚的酒菜一一送上,边上更有金陵城中第一流的歌舞姬陪酒助兴,当真是满座皆欢。
只看今日席上的酒菜便可知朱勔这回是下了血本了,美酒皆是二十年以上的陈酿,而菜肴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光是每人面前的一道鸭舌羹,便是新杀了十多只肥鸭取其嫩舌,用数个时辰细炖所成;还有只取四鳃鲈鱼背上最嫩最鲜的一块肉所煮出来的鲈鱼汤,更是许多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美味佳肴。
只此一顿饭,怕不就要花费数万贯钱财了,直让许多没多少见识的官员连连赞叹,而那些粗鲁性急的武将们更是吃得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合着酒菜一并给吞了下去。
如此丰盛奢华的晚宴,就算是放在天下承平时的东京汴梁都是极其少见的,而今日就在这风雨飘摇,吴军日益坐大,都快把江南诸城都给打下来的时候,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可即便是对着如此丰盛的酒宴,许多宾客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属,每当朱勔停杯说话时,他们就会下意识地用期盼的目光望过去,只等着朱帅能入正题。连这作为开胃菜的酒宴都如此豪奢了,那他昨日刻意提到的新年好处必然更值得大家期待了。
感受到众人热烈的目光,朱勔心中更是一直得意。直到酒过数旬,不少武将都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了,他才笑呵呵道:“今日元旦,本该是你我众人举家欢聚,共享天伦的好日子,却因为江南贼乱,致使不少将军和官人都不得不与本官一起在禁令辛苦筹谋,思索破敌平贼之良策。
“虽说你我既食君之禄,自当为朝廷效力,但本官身为江南道节度使兼转运使终究是心中过意不去啊。所以今日才会想着借这一餐酒饭聊表心中歉意,还望各位莫要见怪才好。
“另外,为了感谢诸位这些时日为我江南百姓所做的一切,本官还准备了一些薄礼,还望你们不要推辞啊。”说着,他又啪啪拍了下手。本来紧闭的大堂厅门应声而开,随后上百名奴仆便扛着几十个箱子走了进来,随着他们把箱子打开,露出里头的东西后,就算这些官员已有所准备还是忍不住发出了阵阵惊叹来。
只见那箱子里不但有金银等俗物,还有各色珍宝,在厅内烛火的掩映下熠熠生辉,直晃得许多人的眼睛都发了花。虽然大宋官员的俸禄一向不低,但在座众人里的绝大多数家里也没一件宝物能比得过箱子里的那些物件,朱勔这一手立刻就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
见众人那吃惊贪婪的样子,朱勔心中更为得意,哈哈一笑后,便冲面前的管事一点头。后者立刻就行动起来,麻利地将箱子里的金银宝物分成一份份地送到每一个官员手中。
这当然是一早就安排好了的,根据每一个官员现如今的职位高低和权势大小,以及那些从别处调来的武官们帐下兵马的多寡做好了分配。每一份都安排得有理有据,让拿到手的官员在看到别人的东西后都寻不出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