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就跟我说了。我们真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问了人家也不说。我们就当是她自己走丢了,流落到咱大队了。瘸子呢,光棍汉一个,又愿意留下人,我想着如果不留着她,叫她到处跑去,那还不知道要受啥恓惶呢?瘸子的日子再难过,可好歹两个人成个家,算是一家人。当真是没想到,她就是咱近处的媳妇子。”
桐桐心说:你哄鬼呢?
口音一听就能分辨出来,不过是觉得黄让妮脑子不好,瘸子又缺个媳妇。不如留下,生米煮成熟饭,赖也能把人赖回去。
这种的,该怎么说呢?
哪种的是对黄让妮好呢?回娘家显然不现实,黄赖子一家都不肯接纳;金老二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真硬是往一块凑,谁也过不好。黄让妮不怕金老二打,金老二打不过她。但是黄让妮怕金老二在精神方面的折磨,对精神不大正常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这个。这是个对两人都不友好的婚姻;而瘸子呢,瘸子老光棍一个,肯定也怕黄让妮跑了。黄让妮在不算是完全失去判断能力的情况下,愿意跟着瘸子。
桐桐就问黄赖子,“你的意思呢?”
黄赖子就说,“金老二肯定是对我闺女有亏欠的,欠金家的钱一笔勾销……”
金老二不愿意,桐桐不等他说话就直接道:“可以!那这是赔偿给黄让妮的,不是赔偿给你的。你现在拿钱来,给黄让妮。然后都去公社,做一个调解说明,这事就这样了。”
黄赖子脖子一梗,“那不行!”
“不行!那你就是扣下了给黄让妮的钱,这可涉嫌卖闺女。”
黄赖子一噎:“我没钱。”
黄让妮蹭的一下转身就跑,“没钱有粮食,拿粮食抵债。”跑远了,又回头来拉瘸子,“走,大哥,咱拉粮食回家。”然后以说悄悄话的语气跟瘸子大声说,“我知道我爸藏钱的地方在哪……快着点……”
瘸子哪里跑的起来?结果黄让妮蹲下,不由分说将瘸子背起来就跑,“走!得比我爸快。”
黄赖子抬脚就要追,可看热闹的几个知青,不知道谁伸腿绊了一下,这老瘪犊子一个前扑给摔地上了,才一起来就被桐桐喊住了,“你等一下,还有个事要问问你。”
问啥?我再不回去家里就被那贼女子搬空了。
然后桐桐强留了黄赖子两个小时,黄让妮真的是把娘家给搬的不剩下什么了。除了地窖里满满当当的红薯搬不走之外,其他的能搬走的都搬走了。东西多的拿不了,她就上邻居家借架子车,邻居只假意拦,却也由着她强借。
说到底,不外乎是‘可怜’二字罢了。
桐桐是看着黄让妮跟瘸子拉着架子车从街上过去的,她坐着的方向面对着大街,看得见。其实不光她看得见,好些人都看得见。
谁不是一边不喜欢这个黄让妮,一边又心有不忍?
可这种事怎么说呢?跟着瘸子那日子过的,肯定比跟着金老二要苦的多。金老二不舍得吃不舍得喝,但谁家又真的舍得吃舍得喝?
正常人想的都是存着些,以备不时之需。天长日久的过日子,这才是常态。跟着这样的金老二,不能由着她,但却能保证她饿不着。
可跟着瘸子,吃了今天没明天的,从来不想将来的事,日子过的什么劲儿?
正常人都是这么想的,但一个不正常的人,她脑子里没有‘明天怎么办’的概念,她就想着今天过好就行。所以对于她来说,瘸子才是那个对她好的人。有了好吃的都给她,没有了……那是没有办法,只要有办法就都给她。在她眼里,舍得啥都给她的瘸子就是稀罕她的那个人。
而金老二也算是解脱了。但以这样的方式,以被黄让妮嫌弃进而抛弃的方式解脱,他又何尝愿意?
边上也有人对金老二看不惯,觉得他办事没人情味,因此就故意挤兑他:“老二呀,你能弄啥?一个媳妇你都看不住,人家宁肯跟个瘸子也不跟你,你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像不像个男人?!”
这对男人的自尊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金老二啥也没说,直接走了。
这更叫人瞧不上了!有气性你跟这个说你的人干一仗呗?一缩脖子人家就觉得你是个软蛋。
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因为这个事明显站在人前说不起话了。可能是觉得处处不如人吧!
这事从头到尾,金中州都没有露面。估计也是没法露面。既然金中州没出来,那韩翠娥自然不可能露面来掺和这个事了。
桐桐处理完回来,韩翠娥正给孩子换尿布。
这小子醒了,一双腿踢腾个不停。桐桐用药汤子兑了热水给孩子把屁股擦了,然后用干纱布把水擦干净。孩子的屁屁一不小心就红了,会疼的难受,孩子爱哭不是没原因的。其实听说有一种小儿粉,但是在省城都不好找。贺北打电话说找熟人托关系都弄不到。
桐桐没叫人家找,用中药挺好的,就是特别费工夫。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