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她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迎着皇帝错愕的眼神,杨仪有些晕眩。
但她还是说道:“我、不管如何,都是杨家的人……”
“杨仪……”皇帝还想劝说。
杨仪轻咳两声,深呼吸,挣扎着要跪下,却给皇帝拦住。
“我的父亲,只是杨登,”杨仪望着皇帝:“我始终只是杨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虽然皇帝的荣宠无双,但在他面前,杨仪从来谨慎,但此刻她却忘了所有顾忌,不由分说。
太后因为猜到了几分,担心皇帝感情用事,将此事昭告天下,说出去未免不好听,有损皇家体面。
所以丹霞悄悄告诉蔺汀兰,让小公爷来永安侯府看看情形,最好劝止皇帝。
皇帝本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但杨仪太过出色,他又是心疼又是喜爱,竟恨不得就正大光明昭告天下,让她恢复原本金枝玉叶的身份,享受无上荣宠……这才宁肯破格。
然而当事人根本就不想。:,,.
杨仪怔住,她不懂这话的意思。
皇帝微笑道:“朕的意思是,给他一个闲职,以后都不用再亲身上阵了。自然就平安无恙。只要你答应……”
“臣不能答应。”杨仪几乎想都没有想,立刻便回答了。
皇帝屏息。
杨仪忙低下头:“皇上莫怪,只是……臣方才说了,让十七陪着我,那只是我的私心。但倘若这天下需要十七,那十七便是天下人的十七,他不可能‘闲’,也不能‘闲’。”她的眼睛中透出几分祈念之色:“皇上可明白臣的意思?”
她从南到北,见过多少民生疾苦,民不聊生。
倘若一个人生了病,那她自然是个对症下药的良医。
但倘若是天下生了“病”,那薛十七必得挺身而出,当仁不让。
她跟薛放,本都是同样的人。
杨仪说的简单,可皇帝却听懂了。
他抿了抿唇,终于道:“朕只是想让你……喜乐安康而已。倘若是你的心愿,朕自然……”
“多谢皇上。”杨仪松了口气。
但望着皇帝的脸色,她却又悬起心。
杨仪自然不傻,她也看出皇帝对自己的用心用意,太过于深重。
正因为不知原因,所以倍加惴惴。
“只是臣何德何能,皇上竟然……”杨仪讷讷,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帝稍微坐直了身子。
“可还记得上次朕跟你说过的,朕曾经跟洛济翁有所交集?”
杨仪当然记得,先前皇帝曾提过,跟济翁先生“亦师亦友”,只是当时杨仪病中,皇帝也并未再说下去。
皇帝从来痴迷长生之术。
洛济翁在世之时,名扬天下,他又是道医,对于修行养生之类当然自有一番不俗心得。
皇帝闻名已久,自然想见一见济翁先生,便命人传召洛济翁进宫。
谁知传旨的内侍还未到济翁隐居之地,人已经云游不见了。
接连两次,都这样“凑巧”,皇帝心中明白了几分。
毕竟是修道之人,洛济翁必定也是能掐会算,只怕他不愿意进宫面圣,所以故意地“避开”了。只是做的天衣无缝,叫人以为是巧合而已。
皇帝并没有因而动怒,反而觉着,必定是有真才大能的人,才得如此,而他自然也更想见到洛济翁了。
叫钦天监选了个“良辰吉日”,皇帝微服出宫,离京去见济翁先生。
他仍是没见到洛济翁,但却见到了另一个人。
——洛蝶。
在皇帝眼里,洛蝶人如其名,简直就像是一只翩飞的蝴蝶,秀丽动人,灵气十足。
她正在摆弄院子里的药材,一举一动,透着专注,甚至没发现墙外的人已经望着她看了半天。
直到听见一声轻笑,洛蝶抬头,望见一个面容白皙,相貌清隽,气质雅贵的男子,正望着自己,一双凤眼微挑,眼中漾出淡淡的笑意。
洛蝶比皇帝小很多。
在两人认识之初,他们谁也想不到,两个人之间将会发生何等的纠葛。
这次出行,虽也未得偿所愿,但倒也不算是扑空。
他吃了洛蝶泡的一杯玫瑰花茶,又同小姑娘说了半晌的话,总觉着,不虚此行。
后来陆陆续续又去过几次,渐渐熟稔。
而皇帝这仿佛“三顾茅庐”般的诚心,也让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洛济翁。
不过,对于皇帝心中向往的所谓长生之术,济翁并没有格外的高论,他虽是道医,但并不很追寻那些玄虚之学,只教导皇帝修身养性,打坐练气等等,至于方士们擅长的炼丹或者双修等等,所谈甚少,尤其是丹药,他不敢苟同,甚至还曾规劝过皇帝。
那时候皇帝并没坦诚自己的身份,所以洛蝶并不知晓。
至于济翁,早已猜到,只是并未说破罢了。
皇帝手上的济翁的书,也是在那时候所得。
虽然跟洛济翁相谈甚欢,但毕竟皇帝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学医或者“修身”。
因为在济翁那里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有一段时日,皇帝并没有再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