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笑,钟毓和司马朗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却也为此担忧。只有荀昭与郭嘉面色不改。

荀昭将这里兵士环视一周,大多数无有甲衣,应该都是些填不饱肚子的难民,于是道:“虽一时得利,但是久而必败,又有什么可笑的呢?”

波才道:“愿闻其详。”

荀昭不由冷笑:“皇帝受命于天,此时高坐雒阳,但是尔等起不义之兵,这难道不是反叛皇帝,反叛上天吗?此为不循天时。再者我观汝之军队,不过乌合之众,无纪律组织,不知是哪里的难民来我们这里作乱,此为不得地利。汝等自己是百姓,却掠夺粮食,戮杀此地百姓,令其恨之,此为不治人和。不循天时,不得地利,不治人和,焉能有胜?”

一番话说的他们脸色几番变化,那波才驳道:“若不是我们无粮,岂会反叛,此举合乎民心,我等受上天指示,呼为渠帅,来此便是结束这皇帝的统治的!”

众人纷纷应和。

荀昭大怒:“尔等皆是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吗!人不忠其君爱其国,反行反叛之事,被其哄骗,渠帅之名皆自封自受,这难道不是令天下人耻笑吗?尔等起事多是欲求立身之地,衣食之安,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又怎能背井离乡,如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日浑噩,只知杀戮掠夺,这难道是人应该过的生活吗!”

一番话说的波才手下士兵羞愧不已,波才忙将长刀横于他脖颈之上道:“胡言乱语!果然有一张利嘴。”

荀昭全然不惧,仿佛脖颈上的不是刀一般,只拿一双眼睛冷静地看着他,那波才被他看得心下发慌,忙又让人绑好他们,自己匆匆继续围困朱隽去了。

在这里从晌午待到傍晚,自波才走了之后,一开始将他们捉来的那些士兵到现在还是饥肠辘辘,荀昭通过他们聊天了解到,那个细眉长脸的算是队里的军师,名叫朱贡,那粗犷首领是他们这支小队的队长,名叫成英。

成英听了刚刚那番争论,心下一直想着,觉得他们说的都有些道理,这可让他犯了难。

郭嘉自小体弱多病,不能和其他同龄人一样肆意玩闹,反倒练就了他察言观色的好本事,此刻见成英皱着眉头,其他人只当是他因为没有粮食而忧虑,只有郭嘉看出了端倪。

他们都被绑着,郭嘉用靴子微微碰了碰荀昭,荀昭转头看他,见他面上先是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再用眼神向成英那边示意。

荀昭却不想他如此大胆,想要直接策反人家的统领,这能行吗?看他投来质疑的目光,郭嘉冲他点点头,便轻声唤道:“成统领!”

那成英正在纠结,教他这样一叫倒吓了一跳,虎着脸说:“甚么事!”,一面朝他们走过来。

司马朗和钟毓也不知道郭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闻郭嘉轻声道:“饥饿异常,统领可有能供以充饥的饭蔬?”

那成统领“哈”的一声,颓唐道:“我们弟兄都没得吃,更别提你们这些金贵的少爷了。”

郭嘉循循善诱道:“成统领为何要参与黄巾反叛?”

成英道:“近些年又是大水又是大旱,家里早没有粮了,乡里人都说这边有粮食要来抢,我就跟着来了。”

他们谈起来,那军师朱贡见他们不知在谈什么,也跟着来听,见成英谈论家乡惨状,他长叹一声,也加入谈话。

“家里树皮都教扒光了,人们饿了就拿土兑水吃,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要不然也不会拼上一条命反皇帝。”朱贡长叹一声,“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一番话说得几位世家子弟纷纷抿嘴,荀昭想到他们苦,但是没有想到是苦到了这个地步。司马朗和钟毓两个也是神情严肃。

那成英道:“今日荀郎君与渠帅争辩,某也跟着听了一耳朵,深感羞愧但却没有办法,不抢别人的粮食就没法活下去啊!”

后面围着的兵士也纷纷点头,荀昭与郭嘉对视一眼,荀昭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实在为你们的境况感到忧心,捉住我们也是你们不得已而为之,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做个买卖。”

傍晚已经燃起灯火,成英感觉这荀郎君的笑容也像似有若无的火舌,稍不注意就要将他焚烧殆尽,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