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接风宴要被三个进士掺和一脚这件事,谢淮清并不在意,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庭院、离开了承恩殿,出宫回到丞相府。
到了午间,往常不会回府的谢照古今日特意回来用午膳,一见到谢淮清,便问他上午面圣情况如何。
谢淮清神情淡淡:“倒没什么特别可说,拜见过后,陛下就让我走了。”
谢照古没在意他的态度,依旧眉头紧锁:“陛下要在今晚设宴为你接风一事,已经传下来了。只是陛下还特意叫上了今科进士一甲那三个,也不知到底是何打算……若只是想落你面子,倒无伤大雅,就怕陛下有些时日没有杀人了,今晚宫宴胡来……”
见谢照古如临大敌的反应,谢淮清从容道:“上午我见陛下,倒觉得和传闻不符,陛下看上去不似喜怒无常之人。”
“你这是正巧赶上了‘好时候’。”谢照古叹了声,“再往前几日,陛下还是动辄砍杀的脾性,杀先前的翰林学士和两个下属官员那日,陛下才似是学会了面上收敛、看着脾气不错,实则仍是随心所欲,叫人摸不准……前几日,那江自流和两个下属官员死相惨烈,丧事都是家人潦草办的,全然不敢大葬,就怕招了不满。”
“旁的且不说,就说你兄长吧,在陛下跟前境况也不好。对了,陛下是在何处召见的你?你入宫可见到了你兄长?”
谢淮清道:“在承恩殿,似是寝宫?兄长在庭院中抄写,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官职?”
谢照古听到这个问题就忍不住头疼。
谢缘君从前好好的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虽说只是从四品的官,放在朝堂上并不够看,但实绩来说,谢缘君如今不过二十四岁、三年前科举中状元入仕,这位子已然算是高了,而且在翰林院里实政可做之事丰富、仅需听命翰林学士,说一句前途无量绝不夸张。
然而皇帝一开口,翰林院的官职就没了,昨日总算给了个无品无级无来历的“抄录郎”,好听了说至少是在陛下跟前办事,不好听了说……太监不也在陛下跟前办事吗,谁觉得体面了?
总之谢缘君这回的“调动”算是丢了大脸,只是毕竟如今谢照古当权势大,而且官员们都知道自家皇帝是个什么奇葩脾性,所以没人不长脑子当着谢家人的面嘲笑罢了。
但经此一番,朝臣们更加不理解陛下对谢家的态度,因此谢淮清一回来、宫宴的安排传下来,官员们不约而同更加关注这谢将军的下场了。
不过除此之外,这些个大臣们这几日过得倒是挺美,最初的惶恐不定按下后,这几日以来陛下不再独断专行、大臣们施展起来更加自在,总算能“说话”了,自是觉得舒坦。
晚上宫宴再看到皇帝,甚至都没有那么紧张了!
直到谢淮清自筵席中出列、交回虎符这个流程,朝臣们才重拾捏一把汗的状态。
谢淮清仍然只单膝跪地,不似其他朝臣那样是双膝、实实在在地下跪叩首——不过这并不是其他朝臣碍于暴君淫威,大夏自开朝以来就是行全跪礼,谢淮清这样才属于“不伦不类”。
筵席两边的大臣们看着谢淮清这举止,当即更加提心吊胆——陛下这宫宴把今科一甲进士捎上了,多少是没有全谢将军的面子,如今谢将军又这样不敬重,仿佛有意与陛下对着干,这是要见血啊!
然而出乎朝臣们意料。
兰微霜没有挑谢淮清礼仪上的刺,只漫不经心地示意身边的大太监九思去接回了虎符,也没走个“将军劳苦功高,朕信任将军”的场面词——不过这倒不让百官们感到意外——直接把虎符收了回来。
然后九思展开圣旨,宣道:“镇北大将军谢淮清接旨——”
谢淮清战功显赫,五年时间于北境边陲劳苦功高,更是让虎视眈眈的金国签了降书,如今回来,封赏自然是少不了的。
兰微霜搞不太清楚规格,索性一切从繁从高,封谢淮清为定国公、赐定国公府,且往后继续享镇北大将军的头衔与待遇,赏黄金万两、珍宝十箱,追封谢淮清生母为三品诰命夫人。
听完了圣旨的封赏,百官们神情各异。
这封赏规格自然是极高的,论谁也挑不出刺、说皇帝苛待功臣,非要说的话也只能说赏得太过了,不过就凭谢淮清大胜金国这一桩功劳,获得这些荣誉和赏赐也不算逾制。
纵使有人觉得不合适,也不可能跑出来说臣不同意,那样既得罪说一不二的皇帝,还得罪刚回国都的常胜将军,能在暴君手下活了三年多、如今来参加宫宴的朝臣,还不至于这般没脑子。
谢淮清得了封赏,没见欣喜,也没见不喜,沉着稳重地接了旨,就回到了席间。
按理来说,大将军的接风宴嘛,多少该再问点北境军营、战场风云之类的事,但兰微霜寻思着自己不是来当明君的,懒得走那些礼貌性的场面交谈,过完了封赏谢淮清的流程,他就看向了今科状元榜眼探花郎三位那边。
“俞飞声,沈春风,慕笛玉,你三人在翰林院可还习惯?”兰微霜直接点道。
今科状元,俞飞声,今年刚至而立。
像谢淮清这种十六中状元、谢缘君二十一中状元的情况,属于他们本人才学过人、较为罕